开胃菜。
这三个字，轻飘飘地，从苏晚萤的唇边吐出，却像三座无形的大山，轰然压在了祠堂内每一个还能呼吸的人心头。
那截被激活的断骨，像一颗搏动着的、来自深渊的魔心。
每一次闪烁，都让祠堂内的空间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。
阴冷、暴虐、饥饿的气息，凝如实质，化作刺骨的寒风，在祠堂里疯狂地盘旋、呼啸！
“啊——！”
江星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。
她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，浑身剧烈地抽搐，口中涌出白沫。
那股纯粹的、来自高维度的能量威压，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，疯狂地扎进她的精神海，将她仅存的那点可怜的意志力搅得粉碎。
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在铁板上的生肉，而头顶，有无数双看不见的、贪婪的眼睛，正在用一种审视食物的目光，打量着她。
恐惧！
一种超越了死亡本身的，即将被“啃食”、“吞噬”的终极恐惧，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！
“救……救我……”
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，朝着顾夜沉的方向，伸出了那只还在痉挛的手。
那张曾经温婉美丽的脸上，此刻只剩下涕泪横流的扭曲与狰狞。
顾夜沉的状况，比她好不了多少。
他用尽全身力气，才勉强靠着一根廊柱站稳，没有像江星瑶一样狼狈地倒下。
那股能量威压同样作用在他的身上，让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。
他的脸色惨白如纸，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。
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晚萤手中那颗搏动的红点，身体因为本能的战栗而无法自控地颤抖。
这是什么？
这到底是什么东西？！
他活了三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，在这一刻，被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，冲击得支离破碎！
而祠堂门口，被保镖搀扶着的顾远山，在感受到那股能量爆发的瞬间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。
他那双浑浊的老眼，死死地盯着那截发光的断骨，脸上浮现出的，不是愤怒，也不是惊骇，而是一种……宿命降临般的，死寂的绝望。
来了。
终究还是来了。
那个纠缠了顾家几代人的噩梦，那个他用尽一生去掩盖、去安抚的恐怖存在，今天，被这个女人，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、最粗暴、最直接的方式，给……唤醒了！
整个祠堂，仿佛变成了一个独立的、与世隔绝的领域。
风在咆哮，烛火在狂舞，一排排灵位在剧烈地摇晃，发出“咔咔”的脆响，似乎随时都会崩塌。
唯有苏晚萤，站在风暴的中心，神色自若。
那层淡金色的“神之壁垒”将她完美地护在其中，任凭外界能量如何狂暴，都无法侵入她分毫。
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，欣赏着江星瑶那副濒死的惨状。
“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血脉纯粹吗？”
苏晚萤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穿透了能量的咆哮，精准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“现在，就让你这‘纯粹’的血脉，发挥它最后一点价值。”
“你和希希，流着一样的血，散发着同样的气味。”
“对于那些饥饿的‘猎手’来说，你就像一道摆在主菜旁边，散发着同样香气，却又更容易下口的餐前小点。”
“它们会先吃了你，解解馋。”
“然后，才会心满意足地，暂时忽略掉那道被保护得很好的……主菜。”
这番话，残忍，冷酷，却又逻辑清晰得让人不寒而栗。
江星瑶那涣散的瞳孔，因为这番话而猛地一缩，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顾夜沉！救我！”
她像一条蛆虫般，在地上疯狂地蠕动，想要爬向顾夜沉。
“看在希希的份上！她是个疯子！她会毁了所有人的！救我！我才是希希的妈妈！”
顾夜沉的心脏，被这声凄厉的哭喊狠狠揪住。
他猛地转头，看向苏晚萤，那双猩红的眼睛里，终于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。
“苏晚萤！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一定要这样吗？她……”
“她什么？”
苏晚萤打断了他，她转过头，那双清亮的眼睛里，没有半分动容，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。
“一个用药物伤害你儿子的罪犯？还是一个企图用精神控制来虐待他的施暴者？”
“顾夜沉，我今天，是在给你上课。”
她伸出手，随手捻住一缕空中飘浮的、因能量激荡而产生的尘埃。
“教你在这场战争里，活下去的第一条法则——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像一把锋利的冰刀，狠狠扎进顾夜沉的灵魂深处。
“——那就是，为了保护你最重要的人，你必须，亲手斩断所有不必要的‘仁慈’！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她指尖的尘埃无声消散。
“你的同情，你的怜悯，你的犹豫，在敌人眼里，都是可以利用的弱点！都会成为插向你和你儿子胸口，最致命的刀！”
顾夜沉的身体，剧烈地一颤。
他看着苏晚萤那张因为说出这番话而显得愈发冷艳的脸，又回头看了一眼在地上蠕动哀嚎、丑态百出的江星瑶。
脑海里，希希在噩梦中哭喊的模样，与江星瑶此刻的惨状，疯狂地交叠在一起。
是啊。
他有什么资格去怜悯这个女人？
当她给希希下药的时候，她怜悯过那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吗？
当她用恶毒的言语在希希心里埋下恐惧的时候，她有过一丝一毫的“仁慈”吗？
没有！
苏晚萤说得对。
他的软弱，差一点，就又一次害了自己的儿子！
顾夜沉眼中的最后一丝挣扎，被彻底碾碎。
他缓缓地，闭上了眼睛，再睁开时，那里面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、被彻底重塑后的冷硬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