趁着还有时间,张和平直接提出先把王主任办公室的线路重新收拾一下, 对此王主任也是欣然同意。
看着办公室里那焕然一新的灯光,驱散了角落的昏暗,王主任背着手,绕着重新变得横平竖直、清爽利落的线路走了足足两圈,手指虚虚划过那些被绝缘线卡整齐固定在墙角、棱角分明的电线,最后停在那个崭新的、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胶木拉线开关旁。
“好!真是好!”她声音里透着由衷的畅快,用力拍了下张和平的肩膀,那力道沉甸甸的。
“和平啊,你这手艺,没的说!比后勤那帮老油条强多了!瞧瞧这活计,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!”她抬眼看了看窗外暮色渐浓的天色,又瞥了眼张和平那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子,大手一挥。
“别急着回去了!今儿个食堂破个例,就在这儿吃了再走!刘婶那儿我去说,给你整点热乎的!”
街道办食堂的晚饭时分,通常冷清得像冰窖。灶火早熄了,只有角落的小炉子还留着一丝余温,给偶尔几个加班的办事员煮碗清汤寡水的挂面。
但今天不一样。王主任亲自到后厨门口喊了一嗓子,“刘婶!给咱们张电工弄碗面条,弄扎实点!人家可是给咱街道办挣了大脸面!” 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。
刘婶是个面善心慈的胖妇人,围裙洗得发白。她早就看见张和平中午那会儿端着碗,对着那少得可怜的窝头和熬白菜狼吞虎咽的样儿。此刻听了王主任的吩咐,又瞄了眼张和平依旧有些单薄的身板,二话不说,转身就从面袋子里狠狠挖了一大勺白面,比平时多下了一大把。
铁锅里水花翻滚,白生生的面条在热浪中沉浮舒展,散发出久违的麦香。她又特意从一个小瓦罐里,吝啬地挑出一小块凝固的猪油,化在碗底,再浇上一勺滚烫的面汤。最后,撒上几粒珍贵的葱花——那是她自己窗台上种的,宝贝得很。
一碗热气腾腾、油花闪亮、分量十足的手擀面,端到了张和平面前的小桌上。那浓郁的、带着油脂香气的味道,瞬间霸占了整个冷清的食堂角落。
张和平喉结滚动了一下,也顾不上烫,抄起筷子就埋头下去。吸溜面条的声音,混着满足的叹息,在空旷的食堂里格外清晰。每一根裹着油润汤汁的面条滑进胃里,都像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炉,驱散了积攒了一天的寒冷和饥饿。
刘婶靠在灶台边看着,脸上是朴实的笑意,小声嘀咕,“慢点吃,锅里还有汤……”
“谢谢刘婶!!”张和平满嘴面条嘟囔着回了一句,又埋头对付起碗里的食物。
这碗扎实的面条,是技术换来的体面,是王主任心头那点“长脸”的舒坦,也是刘婶朴素的善意。它不仅仅填饱了肚子,更像是在这物资匮乏的寒冬里,投下了一小块珍贵的、带着暖意的光斑。
张和平踏进四合院那熟悉的、带着煤烟和旧木头气息的门洞时,天已经黑透了。院里的灯早就亮起,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影壁和各家门窗的轮廓。刚绕过影壁,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。
“哎哟!谁啊这是?走路不带眼……”对方骂咧咧的嗓门在看清张和平后戛然而止,随即换上了熟悉的调笑,“嗬!我当谁呢,是和平兄弟啊!怎么着,今儿也这么晚?你们街道办也开小灶了?”
这人正是傻柱。他手里拎着那个标志性的、沉甸甸的铝制饭盒,哼了一半的小曲儿还挂在嘴边,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油烟和某种荤腥的食堂后厨味儿。
“我当是谁呢!”张和平笑了笑,拍了拍斜挎的工具包,“开什么小灶,修了一天的线,风跟刀子似的,差点没冻僵在杆子上。刚在单位对付了一口。”他刻意说得轻描淡写,目光扫过傻柱手里那明显压手的饭盒。
“你小子这是又从你们食堂带吃的!还是你这日子过得带劲儿,这外面都快吃不上饭了,你这小菜儿整天就没断过。要不怎么说在荒年饿不死厨子呢!”
“嗨!别提了!”傻柱一听这个,脸上那点轻松劲儿立刻没了,换上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,朝着轧钢厂方向啐了一口。
“那帮孙子!外面老百姓连窝头都快啃不上了,他们倒好,小食堂里鸡鸭鱼肉紧着造!伺候这帮大爷,比伺候祖宗还费劲!一桌接一桌,没完没了!呸!什么东西!”他骂得唾沫星子横飞,饭盒在他手里随着手势咣当作响,显然憋了一肚子气。
这倒符合他一贯看不惯领导做派、心直口快的性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