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年人的无奈

第125章 秋之澄

时序悄然滑过秋分。白昼与黑夜达成了短暂的平衡,随即,天平便不可逆转地倾向了夜晚一方。阳光变得愈发金贵,斜斜地照射进来,光线里带着一种透明的、醇厚的质感,将屋内的尘埃都照得纤毫毕现。天空是那种洗练过的、近乎抽象的蓝,高远得让人心静。空气清冽而干燥,深吸一口,肺腑间都透着舒畅,夏日里那黏腻潮湿的感觉已被扫荡一空。

秋澄,是澄澈,是明净,是洗尽铅华后的通透与安然。这份秋日特有的气质,也悄然浸润着陈远一家的生活,让往日那些细微的声响、寻常的举动,都仿佛被这澄明的光线过滤了一遍,显得格外清晰、真切。

陈建国的二胡,似乎也进入了它的“秋澄”期。那些曾经困扰他的技术难点,如同被秋风吹散的薄雾,渐渐显露出清晰的路径。他拉奏时,不再眉头紧锁,而是多了几分从容与享受。琴声也变得愈发纯净、圆润,少了夏日的燥气与挣扎,多了秋日的疏朗与开阔。他尤其喜欢在午后,当阳光恰好铺满半个客厅时拉琴。那金黄色的光柱笼罩着他和手中的二胡,琴弦振动,仿佛连光线都跟着一起微微震颤,流淌出的旋律也染上了阳光的暖意和秋空的澄澈。赵秀芬在一旁听着,手里的毛线活不紧不慢,偶尔抬眼看看老伴,再看看窗外明净的蓝天,眼神温润,嘴角含笑,仿佛整个秋天的安宁都沉淀在了她的眉宇之间。

赵秀芬的阳台,在经历了夏日的丰饶后,进入了一个休整与清理的阶段。番茄和草莓的植株已被小心地移除,种植箱里的土壤被翻晒,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播种。那几株向日葵的花盘彻底干透,籽粒饱满乌黑,被她仔细地搓落下来,晾晒在竹筛里,准备留着过年时炒着吃,或者明年再种。她的重心从户外的小天地,更多地转向了室内的“经营”。她开始着手腌制一些秋季的菜蔬,比如雪里蕻和萝卜干,那带着盐粒和时光味道的活儿,让她感到踏实。厨房里飘出的,不再是夏日凉拌菜的清新,而是炖煮食物的浓香和腌制菜肴的咸香,是更为厚实的、准备过冬的“家味”。

小宝已经完全适应了新学期的节奏。那个暑假里疯跑的小人儿,如今每天清晨会自己系好红领巾,背着小书包,精神抖擞地去上学。放学回来,会主动先完成作业,然后才会去玩他的乐高或者看一会儿动画片。他身上依旧充满童真,却明显多了几分规矩感和专注力。这种成长,如同秋日里逐渐变得硬朗的果实,外壳坚实,内里则在默默地积累着甜分与养分。

陈远和李静,在经历了年初的忙碌和夏季的调整后,工作和生活都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而高效的平台期。他们对时间的掌控愈发自如,家庭的运转也如同精密的钟表,在各自的轨道上规律地运行着。彼此之间的默契,早已无需言语,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,便能心领神会。那种共同支撑一个家、共同面对生活、共同见证孩子成长的深厚情谊,在秋日这澄明的光线下,显得愈发朴素而坚实。

这个周末的午后,阳光正好。一家人都在父母家。陈建国拉完一曲,放下二胡,拿起茶几上的报纸,就着阳光浏览。赵秀芬在厨房里忙碌着晚饭的准备,今晚要吃手擀面,她正用力地和着一大团面,发出有节奏的“噗噗”声。小宝坐在书房的书桌前,认真地写着毛笔字作业,小身板挺得笔直。陈远和李静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一个在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不急的工作,一个在翻看着一本家居杂志,低声交流着是否给父母家换个更亮堂的吸顶灯。

没有人高声说话,各种声音——揉面声、写字的沙沙声、键盘的敲击声、翻杂志的哗啦声、还有窗外偶尔路过的汽车声——在这澄澈的秋光里,层次分明,互不干扰,却又奇妙地融合成一个和谐的整体。一种深厚的、几乎触手可及的安宁,笼罩着这个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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