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接着，他听到门外的守卫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，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、转动的清晰声音。
门被推开了。
一个穿着灰色夹克、面色疲惫但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，正是最初带走他的郑组长。他的身后，还跟着两名穿着便装、神情精干的年轻人。
郑组长的目光在陈远脸上扫过，没有任何寒暄，直接说道：“陈远，收拾一下，马上跟我们走。”
陈远的心脏骤然停跳，又疯狂擂动起来。走？去哪里？新的审讯地点？还是……
“去哪里？”他听到自己干哑的声音问。
郑组长没有回答，只是对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。那两名年轻人迅速走进来，一言不发，开始检查房间，动作专业而迅速。他们掀开床垫查看，打开床头柜抽屉，甚至弯腰检查了床底和暖气片后面。
陈远站在原地，看着他们。他们是在找什么？那些密码信息？还是别的？
检查很快结束，年轻人对郑组长摇了摇头。
郑组长这才重新看向陈远，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：“有些情况需要你现场确认。时间紧迫，走吧。”
现场确认？王芳的店？还是李静那里？或者……赵志强相关的地方？
陈远脑子里一片混乱，但身体已经本能地跟着动了。他没什么可收拾的，只有身上这套病号服。一名年轻人递过来一套普通的深色运动服和鞋子，示意他换上。
换衣服的时候，陈远的手指微微发抖。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，是转机，还是更深的陷阱。但他别无选择。
很快，他换好衣服，被那两名年轻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，郑组长在前，走出了这间他待了不知多少天的病房。
走廊里光线明亮，消毒水气味浓烈。经过护士站时，他瞥见林医生站在里面，正看着他们离开，眼神复杂。
他们没有坐电梯，而是从消防楼梯下楼。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。陈远的心跳如鼓。这是要去哪里？楼下有车等着吗？他们会带他去见王芳吗？还是……
就在他们下到三楼拐角时，下面一层楼梯的门忽然被推开，一个穿着保洁制服、戴着口罩帽子的矮胖身影，推着一辆满载清洁用品的车子，正费力地想要上来。
双方在狭窄的楼梯拐角平台迎面相遇。保洁员似乎被这阵仗吓了一跳，连忙侧身让路，低着头，嘴里含糊地说着“对不起”。
郑组长皱了皱眉，脚步未停。陈远被夹着，也只能跟着往下走。
就在他与那个低头侧身的保洁员擦肩而过的瞬间，他垂在身侧的手，忽然被一只粗糙、温热、带着橡胶手套的手，极其短暂地、用力地握了一下！
只是一下！快得像错觉！
陈远浑身一僵，脚步都顿了一下。旁边的年轻人立刻扶住他，低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……没事，绊了一下。”陈远勉强说道，心脏狂跳。
那只手已经松开了。保洁员依旧低着头，推着车，艰难地向上挪去，仿佛刚才的接触只是拥挤下的无意碰撞。
但陈远知道不是！那只手在握他的瞬间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、快速的划动！在他的手背上，划了两道！像是……一个“v”字？还是两道竖线？
他没时间细想，已经被带着继续下楼。
那只手粗糙的触感，和那两下清晰的划动，却像烙铁一样，烫在了他的手背皮肤上，也烫进了他混乱的脑海里。
新的接触！在即将被带离的关头！以这样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！
“v”？还是“ii”？
这又是什么意思？
陈远被裹挟着，快步走下剩余的楼梯，脑子里那根即将松弛的弦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、带着体温和力度的触碰，猛地又被拉紧，发出更加尖锐、更加不确定的震颤。
楼外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雨中。郑组长拉开车门，示意他上车。
陈远回头，最后望了一眼医院灰白色的楼体。雨丝如织，将那栋建筑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。
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。但他知道，病房里那场无声的、充满密码和迷雾的战争，似乎暂时告一段落。而另一场更加不可预测的、真实世界的风雨，正扑面而来。那只保洁员的手留下的触感和划痕，是这场转换中，一个突兀而神秘的注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