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印店的卷闸门只拉到胸口高，李明弯腰钻进去时，一股油墨混着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。店里只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，屏幕边缘裂了道缝，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，正戴着老花镜，用手点着键盘，慢吞吞地整理文件。
“小伙子，打印还是复印？”大叔抬头看见他，停下手里的活，指了指电脑旁的椅子，“坐，要弄啥跟我说。”
“叔，我想整理点材料，发个邮件。”李明把双肩包放在腿上，拉开拉链，掏出那个记满线索的旧笔记本——纸页边缘已经被翻得发毛，“宏远商贸”那几个字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，旁边还备注着“三百万未入账、凭证在王总办公室抽屉、钥匙藏盆栽下”的小字，每一笔都写得格外用力。
大叔把电脑让给他：“行，这电脑能上邮箱，你自己弄，不会的问我。”
李明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上，手指在布满油光的键盘上顿了顿——他很少用电脑，打字速度慢，怕出错，只能盯着笔记本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。先写公司名称“宏远商贸有限公司”，再写法定代表人“王某某”，接着是核心线索：“该公司近期存在偷税漏税行为，将一笔约300万元的营业收入计入‘备用金’科目，未申报纳税；相关凭证（包括收款记录、虚假报表）存放于法定代表人王某某办公室西侧抽屉内，抽屉钥匙藏匿于办公室窗台左侧的绿萝盆栽底部。”
敲到“300万元”时，他特意停下来，核对笔记本上的字迹——昨晚他反复回忆财务乘客的对话，确定金额是“三百万”，才敢写上去。怕线索不够具体，他又补充了细节：“该信息来源于公司内部财务人员闲聊，本人于x月x日晚21:00左右，在车牌号为xx的出租车上，偶然听到两名自称‘宏远商贸财务’的乘客提及，可佐证信息包括：乘客当晚前往城西科技园加班，提及‘王总要求赶制报表应对税务检查’。”
写完线索，他又仔细检查了三遍，删掉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信息——没提自己的出租车司机身份，没写具体的接驾地点，连乘客的外貌特征都只字未提，只保留了能证明线索真实性的关键细节。
“叔，怎么弄匿名邮箱啊？”李明转头问——他怕用自己的常用邮箱会被查到，特意想注册个新的。
大叔凑过来，手把手教他：“点这个‘注册’，用临时手机号就行，名字随便填，别写真的。发邮件的时候，记得把‘发件人显示’关了，这样对方就看不到你的信息。”
按照大叔的指引，李明注册了一个用“路人甲”当昵称的临时邮箱，把整理好的线索复制进去，收件人填的是税务局官网公示的举报邮箱“jsj_jubao@*****”。邮件主题他想了很久，最后敲定“关于宏远商贸有限公司偷税漏税的实名线索举报（匿名）”——既突出“线索实名”，让税务局重视，又强调“匿名”，保护自己。
点击“发送”的瞬间，李明的心跳突然加快，手指悬在鼠标上，迟迟没按下去。他想起赵天宇的嚣张，想起宏远商贸老板可能的势力，万一被查出来是他举报的，会不会像上次被砸车一样，再遭报复？
“小伙子，咋不发啊？”大叔看出他的犹豫，递过来一杯温水，“要是怕出事，匿名举报没事的，税务局都保护举报人，不会泄露信息。我之前帮人发过好几次举报邮件，都没出过事。”
李明接过水杯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。他想起医院里母亲苍白却笑着的脸，想起透析费的压力，想起系统给的“顺风耳”技能——这是他抓住的机会，不能因为害怕就放弃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按下“发送”键，屏幕上弹出“邮件发送成功”的提示时，他才感觉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。
从打印店出来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。李明没立刻跑单，而是开车去了市一院——他想看看母亲，也想让自己的心静一静。病房里，母亲正坐在床上，手里拿着个苹果，看到他进来，眼睛一下子亮了：“明明，今天怎么来了？不用跑车吗？”
“刚送完个乘客，顺路过来看看您。”李明接过母亲手里的苹果，用水果刀削了皮，切成小块递到她手里，“张护士说您昨天透析很顺利，状态比之前好很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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