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四年三月初三，夜凉如水，京城玄械司主工坊的议事堂却灯火通明。陆承渊将一份皱巴巴的奏折拍在玄铁桌上，烛火映着他沉凝的脸庞，奏折上“请暂缓玄械司预算，重查李嵩案”的字迹格外刺目。“李嵩倒台已逾两月，他的党羽还在朝堂上兴风作浪，”陆承渊指节叩着桌面，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，“太子殿下为我们据理力争，可这群人拿‘李嵩冤死’当挡箭牌，没有实据根本驳不倒他们。”
李明站在一旁，玄色劲装沾着夜露，显然刚从督查署赶来。他将一杯热茶推到陆承渊面前，沉声道：“大人放心，您交代的事已有眉目。李嵩旧部中，有个叫陈默的账房先生，是李嵩兄长的独子，当年他父亲被李嵩构陷夺产，忧愤而死，此人对李嵩恨之入骨，一直潜伏在李府等待时机。我的人跟了他半个月，确认他手里有东西。”
话音刚落，议事堂外突然传来急促的甲叶碰撞声，紧接着是护卫统领的高声禀报：“陆大人！工坊外围截获一名可疑货郎，自称有要事面见大人，还说带了‘李府的东西’！”
陆承渊与李明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亮色。“带他进来！”陆承渊起身走到堂中，玄铁桌后的墙壁缓缓移开，露出暗格内的防御符文——今夜之事干系重大，容不得半点差池。
片刻后，一个穿着粗布短褂、头戴毡帽的青年被带了进来。他肩上的货郎担子歪在一边，里面的针头线脑散落一地，脸颊上还带着一道新鲜的划伤，显然是一路奔逃而来。青年抬起头，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，目光扫过陆承渊腰间的玄械司令牌，突然双膝跪地：“草民陈默，求陆大人为草民做主！这是李嵩通敌的证据，您一定要看！”
陈默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，层层打开后，露出一本泛黄的线装账本。账本封面用朱砂写着“江南盐运明细”，边角磨损严重，显然被频繁翻阅过。陆承渊接过账本，指尖刚触碰到封面，就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玄术波动——这账本被动过手脚。
“草民是李嵩的远房侄子，”陈默抹了把脸上的汗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爹当年是江南盐商，李嵩为了吞掉我家的盐场，诬陷我爹通匪，抄家夺产，我爹在牢里被折磨致死。我隐姓埋名进了李府当账房，就是为了找他的罪证。三天前，我在李嵩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这本账，刚开始以为是普通的盐运记录，直到看到‘骨牙’的名字——那是蛮族首领的名号，怎么会出现在盐运账本里？”
李明上前一步，按住陈默的肩膀：“你可知这本账的重要性？李嵩的人有没有发现你动了账本？”陈默猛地点头：“昨天李府的管家突然查账，我情急之下把账本藏在货郎担的夹层里，乔装成送货的逃了出来。他们肯定发现了，我出城时，后面有三辆黑篷车追我，多亏督查署的兄弟暗中接应，我才能逃到这里。”
陆承渊已经翻开了账本。前几页确实是江南盐运的记录，详细记载着盐场的产量、运输路线和交易金额，看起来毫无破绽。但翻到第十页后，内容突然变了——“三月初一，铁料五十石，弯刀三百柄，交骨牙使者”“三月十五，玄阴草二十斤，需用玄术包裹运输”“四月初三，预付定金千两，待蛮族破雁门关后交割余款”。
这些关键记录的字迹却异常模糊，像是被水浸泡过的墨痕，只能勉强辨认出核心词汇。陆承渊尝试注入一丝玄气，想让字迹清晰，可玄气刚触碰到纸页，那些模糊的字迹就开始变淡，甚至有几处直接消失了。“不好！”他立刻收回玄气，指着纸页边缘，“这纸被特殊的墨水泡过，遇灵力就会消融。”
“苏主事！”李明高声喊道。早已在偏厅待命的苏清鸢立刻走进来，她穿着便于操作的短款劲装，手中提着玄气检测仪。听到陆承渊的描述，她立刻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支银色的探针，轻轻扎在账本的纸页上。探针顶端的晶石瞬间亮起红光，检测仪的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：“检测到‘忘忧墨’残留，成分含玄阴草汁液与忘忧花粉，特性：遇普通灵力即分解文字信息，需高纯度星核能量+解析类玄术才能还原。”
“解析类玄术……”陆承渊皱起眉头。他天生拥有“解析眼”的天赋，能看穿玄术伪装，可这天赋每次动用都要消耗大量玄气。前段时间为了统筹四大工坊的量产，他连续半个月不眠不休，上次在工坊了望塔查看能量核心运转时，解析眼就出现了能量透支的迹象，眼前发黑差点摔倒。
苏清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，她放下检测仪，语气带着担忧：“陆大人，您的解析眼已经连续透支三次了。忘忧墨的玄术伪装等级很高，要还原这些字迹，至少需要您动用八成的玄气储备，以您现在的状态，强行使用很可能会损伤经脉。”她指着检测仪上的曲线，“我刚才检测到您的玄气波动很不稳定，最好的办法是闭关调息三天，让玄气恢复充盈。”
“三天……”陆承渊看向窗外，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朝堂上的预算之争明天就要再次审议，李嵩的党羽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发难，太子殿下独木难支。可他也清楚，强行动用解析眼不仅可能毁了账本，还会让自己陷入昏迷，到时候玄械司群龙无首，只会更被动。
“陆大人，草民愿意等！”陈默突然开口，他从地上站起来，眼神坚定，“这本账我藏了三年才找到机会带出来，不在乎多等三天。李嵩的人肯定还在搜捕我，只要能把他的罪证公之于众，为我爹报仇，草民就算死也值！”
陆承渊看着陈默脸上的伤痕，又看了看账本上那些模糊的字迹——那是扳倒李嵩残余势力、确保玄械司预算的关键，也是证明李嵩通敌、洗刷太子疑虑的核心证据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做出决定：“李明，立刻安排陈默去玄械司的内院密室，派十名精锐玄械兵护卫，任何人不得靠近，包括督查署的人，除非有我的手令。”
“是！”李明转身就要安排，陆承渊又叫住他：“再让人去东宫给太子殿下递个信，就说‘证据已得，三日可期’，让殿下在朝堂上尽量拖延，不要与李党正面冲突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