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正在暖阁临窗的榻上看书,地上设一个青花瓷大缸,里头被人随手放满了书卷。
旁边一张长案上还摊开了一张画,上头摆着各色印章,墙上一套二十四孝的彩绘壁瓶,插着四季鲜花,细看去方知是通草制成的,纤毫毕现,几可乱真。
青樱提着食盒下拜,“奴婢浮翠替娴妃娘娘向皇上请安,皇上万福金安。”
皇帝的目光从书上移开,“是你啊,娴妃近来可好?”
“回皇上,主儿一切安好,只是思念皇上,每日早晚站在窗边往养心殿的方向看去,奴婢们也不敢深劝。”说罢大胆抬头,脉脉看向皇帝,“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、却上心头。”
皇帝本是漫不经心,闻言却起了兴致,放下书道:“哦?你读过书?”
青樱垂下眉眼,“奴婢班门弄斧了。”
皇帝坐起身来,赞叹道:“这世间女子,能识文断字已是很不易,娴妃一向不爱这些,不过爱看元杂剧,不想她身边的宫人却能吟诵一二。”他轻轻一嗅,“好香啊。”
青樱含笑道:“回皇上,是主子说,皇上喜欢水仙花,故而赏赐了奴婢许多,希望奴婢身染花香,能让皇上舒心。”
皇帝脸上有怀念之色,“是了,朕记得冬日里延禧宫摆了许多水仙。只是如今入春了怎么还有?”
青樱偷眼去看,复含羞低头,“奴婢日日取了井水悉心养护,才能在春日里开花,只是到底不是合适的时节了,即便再上心,也无人赏了。”
皇帝眉眼带笑,极尽温柔,“怎会? 有花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。这个道理古人懂得,朕亦懂得,何况水仙本是冬令时花,开在春日格外难得,若不细赏岂不辜负?朕不是那等不解风情的人。”
青樱似是因这话高兴起来,殷勤道:“皇上可要尝尝这八珍糕,若不合皇上的口味,奴婢也好及时调整。”
皇帝戏谑道:“你不是说,是娴妃亲手做的。”
青樱面上一红,取出糕点放在炕桌上,又拿出一双银筷递在皇帝手上,“皇上,宫中不都如此吗。且奴婢是主子的人,奴婢做的不就是主子做的吗?”
皇帝一笑置之,取过银筷夹了一块尝了,“不错,比御膳房做的多了些清爽。”
“皇上好灵的舌头,奴婢想着春日里干燥,便加了些梨汁进去,有润肺之效。”说罢她又有些羞赧,“皇上别见怪,膳房没有送贡梨来,奴婢用的只是普通梨汁。”
“你心思灵巧,朕怎会怪你。”皇帝皱着眉头,“朕记得妃位的份例里是有上供的鲜果的,怎么膳房没有送去,必是那帮奴才不成样子。”
青樱适时将桌上的茶盏奉上,“皇上消消气,想来他们也不是有意的。”
那盏茶早已凉了,果然皇帝接过来便有些不快,青樱见机连忙向外道:“王公公,皇上的茶凉了,请您进来换杯茶吧。”
话落了却没人来,青樱绕过屏风去看,正与端着托盘的李玉迎面碰上。
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,李玉进来连声求饶道:“奴才来晚了,请皇上恕罪。”一边将新换的茶放下。
皇帝没理会他,喝了口茶,见是他素日喜欢的温度,香味出得也好,才道:“王钦呢。”
李玉低着头支支吾吾,“回皇上,王公公他……一刻钟前出了养心殿,奴才也不知道去了何处。”
皇帝闻言轻飘飘道:“你既不知道,朕也不罚你,叫王钦看着办吧,什么时候管得住自己的腿了,再来朕面前伺候。下去吧。”
李玉喏喏应是,收了冷掉的茶方才退出去,青樱适时上前,收拾起食盒。
正要告退却听皇帝道:“放下吧,回去告诉娴妃,叫她放心,朕不会忘了她的。”
青樱唇角勾起一抹笑,作出欢喜的模样应下。
走出养心殿,便见李玉站在拐角处等她,一见青樱过来便笑道:“多亏浮翠姑娘了,我可是出了一口恶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