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尤嬷嬷退出来的时候,已经低声知会过宣阳,告诉她,如今李如月已经成了城阳公主的客人,让她不要再莽撞。
你瞧,尤嬷嬷都比她有心眼。
方才尤嬷嬷为什么没提醒?
早干什么去了?
早前,尤嬷嬷根本没打算提醒,她心里其实盼着宣阳打李如月俩耳光,给她和城阳出口恶气,反正扇人的是宣阳,不用她背锅。
事情败了,她也就做起人了,‘好心’提醒上这个人不好惹了。
就这宣阳都并未回味过来,她都没想到:尤嬷嬷刚才怎么不提醒呀?
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,直到李如月过来。
“两件事,第一,去宋家请求姜老夫人派彭玉书来宫里给姑母看诊,第二,去京中各个相识的命妇家中求药,说姑母被我气出了病。”
交代完,李如月便离去。
论血缘,华清殿里的姑母有两个。
但目前为止,李如月只认一个。
宣阳配不配被她称呼姑母以礼相待,还得看她以后表现。
城阳窝在榻上,注意着院儿里的动静。
她在暗中观察,想看看李如月出门的时候又是如何待宣阳。
若李如月温和的因为刚才说的话道歉,还唤宣阳姑母,那后续的事情,城阳绝不会再与她一起做。
还好,她没看走眼。
李如月走后,宣阳复活了,气鼓鼓的进来抱怨,说这死丫头不知礼数。
嘴上这么说着,眼睛偷偷观察城阳的神色。
想知道城阳对李如月的态度。
城阳淡淡一笑,接过尤嬷嬷捧来的新茶饮。
“这世上有一种蠢货,就是人家的鞭子都打身上,还要跪在地上挨第二下,一曰君故,次曰父母孝道故,再曰法故。”
这,就是被驯服的人。
这,就是奴才。
下属挨了上司的打,会在心中想,那是上司,所以他不能反抗。
孩子挨了父母的打,会在心中想,这是父母,不能够忤逆。
铁匠挨了土地主的打,会在想心中想,我打死他得吃官司。
人之尊严、主见,都在这一次次的妥协中屈服、受困。
君王告诉你,不可违抗君王,因为他要统治你。
父母告诉你,不可忤逆父母,因为他要掌控你。
铁匠畏惧法令,放弃尊严,不敢还手,是因为法令管的就是铁匠,而不是地主。
一次次迷惘、退却、妥协之下,奴性渐生。
便生出高低贵贱。
所以城阳最爱欺负人。
她欺负人的时候,并不是想看到人屈服。
而是不屈。
倘或李如月今天出这个门的时候,心里顾念什么姑侄,什么礼节。
那就证明她还差点意思。
而如今,城阳的整颗心放在了肚子里。
这妮子啊,面对世界,用的是主人的态度。
她不看血缘,不看规矩,不看那些骗人、唬人的条令。
你只有做出我认可的事,我才有可能认可你。
这,便是贵。
我只有做出让你认可的事,才能让你容纳我。
这,就是贱。
我不守你的规则,不求你的认可。
我要你,不得不守我的规矩,求我的认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