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，王宝宝带着姜泥来到北凉王府的后院。这里没有演武场的肃杀，只有一片精心打理的竹林，青竹挺拔，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，透着一股清雅之气。
竹林深处，一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石桌旁抚琴，指尖拨动琴弦，流淌出的乐声温润如玉，既无激昂之调，也无悲戚之音，却像春雨般润物无声，悄然抚平人心头的躁动。
“陆先生。”王宝宝走上前，轻声唤道。
女子抬眸，露出一张温婉清丽的面容，正是徐凤年的侧妃，也是北凉王府中以“柔剑”闻名的陆丞燕。她看到王宝宝身后的姜泥，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：“这位便是王先生新收的弟子吧？”
“晚辈姜泥，见过陆先生。”姜泥依着王宝宝教的礼节，躬身行礼，握着古剑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——眼前这女子看似柔弱，她却能感觉到对方体内藏着一股极深的剑意，像埋在土里的清泉，不张扬，却源源不断。
陆丞燕示意她起身，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剑上：“剑是好剑，只是戾气重了些。坐吧，先听我弹一曲。”
姜泥依言坐下，王宝宝则在她身侧站定。琴声再次响起，这一次，乐声里多了几分剑的韵律，时而如剑穗轻摇，时而如剑尖点水，明明是柔和的调子，却让人联想到剑招中最精妙的转圜与收势。
姜泥屏息倾听，渐渐发现，这琴声竟与王宝宝教她的“意在剑先”隐隐相合——每一个音符落下前，都有一股极淡的“势”先铺展开来，引导着旋律的走向，如同出剑前心中先勾勒好的轨迹。
一曲终了，陆丞燕看向姜泥：“听出什么了？”
“琴声里……有剑的‘意’。”姜泥迟疑着回答，“不是刚猛的，是……绕着走的？”
陆丞燕笑了：“可以这么说。刚剑如雷霆，能劈开巨石，却劈不开流水；柔剑如溪流，遇石则绕，却能穿石而过。你过去的剑招太急，像要把所有力气都用在一瞬间，却不知‘缓’里藏着更巧的力。”
她说着，从石桌下取出一柄短剑，剑身纤细，如同一截青竹。“看好了。”
陆丞燕抬手，短剑并未立刻刺出，而是随着竹叶飘落的弧度轻轻晃动，仿佛与周围的风、竹、影融为一体。就在一片竹叶即将落在她肩头时，她手腕微转，短剑“嗤”地一声探出，精准地挑开了那片叶子，动作轻得像蝴蝶点水，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“必然性”——仿佛那片叶子就该被这样挑开。
“这便是‘柔剑’的‘意在剑先’。”陆丞燕收剑，“不是想着‘我要刺向哪里’，而是想着‘它会往哪里去’，顺着事物的轨迹走，反而能更省力地达成目的。”
姜泥看着那片被挑飞的叶子，忽然想起昨日校场上，那些被她用剑柄撞开的士兵——若当时她能像陆丞燕这样，顺着对方挥刀的力道轻轻一带，或许能更轻松地卸去攻势，而非硬扛。
“我试试。”姜泥站起身，拔出古剑，学着陆丞燕的样子，先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动静。竹林里风在动，叶在摇，远处还有王府仆役走动的脚步声……各种细微的动静传入耳中，她的心渐渐静了下来，脑海中不再是“我要挥剑”，而是“风会把这片叶子吹向哪里”。
当一片竹叶再次飘落时，姜泥动了。她没有紧盯叶子，而是跟着风的节奏迈步，古剑贴着气流的轨迹游走，在叶子即将落地前，剑脊轻轻一托，叶子便像有了生命般，顺着剑身向上滑起，最终落在她伸出的左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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