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瑞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往日里，这个视角带给他的是掌控一切的豪情。
但今天，他只感到一种刺骨的冰冷，从脚底直窜天灵盖。
办公桌上那堆小山似的辞呈，像是一封封写给他这个省委书记的休书。
高育良，好一个高育良！
这一手，比当面拍桌子骂娘，要狠毒百倍！
他沙瑞金心里再清楚不过，一下子辞职这么多人，尤其是在他这个省委书记上任还不到一个月的节骨眼上，这件事就算捅到上面去，上面会怎么看自己？
能力不行？连一个省的班子都带不好？
还是说，自己这个“班长”，连最基本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，激起了天怒人怨？
京城让他来汉东，是来扫除腐败，是来发展经济的。
可现在呢？他倒好，经济发展还没看到影子，先亲手引爆了一场汉东官场的集体大地震！
那些根深蒂固的山头主义，固然要处理。
可因为自己的操之过急，导致局面失控，他这个省委书记，同样难辞其咎，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高育良这就是在赌！
不，他甚至不是在赌！
他是在用一种近乎阳谋的方式告诉所有人，他高育良，有能力让整个汉东的行政体系陷入半瘫痪。
高育良在赌沙瑞金敢不敢跟他同归于尽。
不对，这根本不是同归于尽。
汉大帮这些人被处理了，高育良或许会元气大伤，但绝不会受到致命的牵连。
因为从始至终，他都站在“维护程序正义”的道德高地上。
而他沙瑞金呢？
绕开常委会，火线任命侯亮平，这是板上钉钉的程序问题。
这个把柄，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。
到时候，他沙瑞金被上面批评，甚至被调离，而高育良，则会以一个“敢于向省委书记叫板、维护～内规则”的刚正形象，收获巨大的政治声望。
怎么算，吃亏的都是他沙瑞金！
沙瑞金的拳头，在身侧攥紧又松开，松开又攥紧。
一种巨大的无力感，混合着滔天的怒火，在他胸中反复冲刷。
汉东，只怕会是他沙瑞金政治生涯的终点了。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，就再也无法遏制。
他不能输！
也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认输！
在窗边站了许久，直到办公室里的光线彻底暗淡下去，沙瑞金才缓缓转过身。
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，只剩下一种如深潭般的平静。
他走到办公桌前，拿起内线电话。
“让国富同志过来一趟。”
……
省纪委书记田国富走进办公室的时候，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堆醒目的辞呈。
他心里咯噔一下，瞬间明白了沙瑞金叫他过来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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