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亮平的声音，越来越激动，他已经看穿了一切。
“这正是我们的机会！一个撬开他嘴巴，挖出他背后更深层次问题的绝佳机会！”
“如果我们现在汇报上去，等省委开会研究，黄花菜都凉了！万一祁同伟反悔了呢？就凭现在这点材料，顶多让他停职反省，根本伤不到他的筋骨！”
“到时候，打草惊蛇，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，就全都白费了！”
季昌明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功劳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，只觉得一阵心累。
他怎么就不明白呢？
这不是功劳，这是催命符啊！
“亮平！你冷静一点！”
季昌明加重了语气，试图让他清醒过来。
“这不是拍电影！对方是副省长，是公安厅长！他手里掌握着整个汉东最精锐的武装力量！他要是想对你不利，你连一根头发都剩不下！”
“你以为他是待宰的羔羊，可万一，他是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呢？”
“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！是在拿……”
季昌明想说是在拿他季昌明老命在开玩笑，但是话到嘴边，他还是没有说下去。
侯亮平被季昌明这番“说教”彻底激怒了。
他最讨厌的，就是这种老成持重，畏首畏尾的官僚做派！
瞻前顾后，能干成什么大事？！
“季检！”
侯亮平猛地一拍桌子，声音陡然拔高！
“富贵险中求！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？！”
“如果人人都像您这样，怕这怕那，那我们还反什么腐？大家都回家抱孩子算了！”
“祁同伟已经是一条落水狗了！他现在最怕的，就是我们！我今天去见他，就是要让他知道，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！”
“这是我的职责！也是我的使命！”
侯亮平说得大义凛然，慷慨激昂。
季昌明被他这番话，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他看着侯亮平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，那双闪烁着偏执的眼睛。
他知道，自己再说什么，都已经是徒劳了。
这只猴子，已经被功名利禄的紧箍咒，给彻底套牢了。
他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。
“好……好……”
季昌明颓然地坐回椅子上，摆了摆手，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疲惫。
“你去吧。”
“我只提醒你一句，一切，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。”
侯亮平见他终于松口，脸上立刻露出了胜利的笑容。
“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，季检！”
他拿起桌上的材料，志得意满地转身。
“我保证，下班之前，就把一个完整的祁同伟，带回到检察院！”
“你们腾出屋子，等到最高检的指示就行！”
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办公室里，只剩下季昌明一个人。
他看着侯亮平消失在门口的背影，一种深深的不安，如同潮水般，将他整个人淹没。
……
京州，君子峰。
风，在山巅呼啸。
祁同伟趴在一块天然形成的岩石后面，身体与冰冷的石头融为一体。
狙击镜的十字准星，牢牢锁定着那条唯一上山的蜿蜒小路。
他的呼吸，平稳得像一潭死水。
没有焦急，没有愤怒，甚至没有仇恨。
只有一片虚无的，死寂的平静。
他就像一块石头，一棵树，是这山峰的一部分。
他在等待一个猎物。
一个自以为是猎人，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猎物的，跳梁小丑。
侯亮平。
他的脑海里，闪过这张年轻而傲慢的脸。
他仿佛已经能看到，子弹精准地，穿透那光洁的额头，在眉心处，绽开一朵绚烂的血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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