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都督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。窗外的喧嚣与骚动似乎被厚重的墙壁隔绝，唯有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，若有若无地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。
林景云送走了议事厅的众人，唯独留下了财政部部长，陈立夫。陈立夫是个年近五十的清瘦男子，戴着一副玳瑁眼镜，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精明与干练。他追随林景云多年，从最初的盐业公司账房，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，深得林景云信任。
“立夫兄，坐。”林景云指了指对面的梨花木椅，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。氤氲的茶气模糊了陈立夫略带疲惫的面容。
“次长，法国人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，短期内，南边的边境确实是安稳了。”陈立夫接过茶杯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余悸未消的感慨，“只是，这两步棋，耗费也是巨大啊。”
林景云微微颔首，端起自己的茶杯，轻轻吹散浮沫：“是啊，不破不立。不给他们来点狠的，他们总以为我们云南是软柿子，可以随意拿捏。如今，南疆无虞，我们的目光，便要真正投向北方了。”
陈立夫闻言，神色一肃：“次长的意思是……对袁世凯？”
“正是。”林景云放下茶杯，声音沉稳，“袁世凯窃国，倒行逆施，复辟之心昭然若揭。我们与他，迟早必有一战。这一战，关乎国运，关乎共和之前途，我们只能胜，不能败。”
陈立夫眉头微蹙：“只是，北洋军势大，装备精良，又有列强暗中支持。我们云南虽经数年发展，但要与之抗衡，军费开支，粮草辎重，枪炮弹药……每一项都是天文数字。以我们目前的财政状况，恐怕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，但忧虑之色溢于言表。云南地处边陲，虽然矿产丰富，盐业兴旺，但底子薄，工业基础尚在建设之中，要支撑一场大规模的、持久的战争，压力极大。
林景云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，嘴角却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：“立夫兄的担忧，我明白。正常的财政收入，确实难以支撑。所以，我们需要一些……非常规的手段。”
“非常规的手段？”陈立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，透出探寻的光芒。
林景云伸出手指，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，发出笃笃的声响，每一个节拍都牵动着陈立夫的心弦。“立夫兄，你可曾关注欧洲的局势？”
陈立夫一怔，随即答道：“略有耳闻。自去年欧战爆发，英法与德奥之间打得不可开交，整个欧洲都乱成了一锅粥。各国货币汇率波动剧烈，尤其是德国马克，贬值得厉害。”作为财政部长，他对国际金融动态自然有所关注。
“正是！”林景云眼中精光一闪，“欧战一起，黄金作为硬通货，各国都严加管控。而德国，深陷战争泥潭，军费开支浩大，物资奇缺，只能不断印发马克来弥补财政亏空。其结果，必然是马克持续大幅贬值。”
陈立夫心中一动，隐约捕捉到了什么：“次长的意思是……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？”
林景云赞许地点点头：“立夫兄果然一点就通。欧战打得越久，德国的财政压力就越大，马克就越不值钱。而我们，可以通过秘密渠道，在国际金融市场上，利用不同市场间的汇率差和马克贬值的趋势，进行套利操作。”他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，“简单来说，就是低买高卖，利用信息差和时间差，从波动的市场中攫取利润。”
陈立夫倒吸一口凉气。这种操作，风险极大，但也意味着利润惊人。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经商，而是国家层面的金融博弈！他从未想过，战争还可以这样打，钱还可以这样“赚”。
“此事，必须绝对保密。”林景云的语气变得严肃，“我会给你一个名单，你联络一批最可靠的操盘手，成立一个秘密小组，直接对我负责。所需启动资金，我会从私人账户中拨付一部分。你们的任务，就是在不引起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，最大限度地从德国马克身上，刮下一层油来。”
陈立夫只觉得口干舌燥，心脏怦怦直跳。他扶了扶眼镜，努力平复内心的激动与紧张：“次长，这……这若是成功，获利将难以估量！但若是失败……”
“没有若是。”林景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，“这场金融战，我们必须赢。立夫兄，你只需记住，我们不是在投机，我们是在为云南的未来，为整个华夏的未来，争取一线生机。北伐之战，耗资巨大，每一分钱，都可能关系到无数将士的生死，关系到战局的走向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