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通过贸易,我们赢得了他们的初步信任。黑旗营的指挥官孟渊,是个八面玲玲的人物。他以我们云南盐业总公司的名义,和当地最大的几个部落,比如山官‘恩版腊’的部落,建立了稳定的贸易关系。我们用商品换取他们的玉石、木材和山货,公平交易,童叟无欺。”
“就在上个月,孟渊传回消息。克钦人对英国人新一轮的‘人头税’和‘林木税’忍无可忍,几个大部落正在秘密串联,准备发动新一轮的反抗。山官恩版腊,已经开始向孟渊旁敲侧击,询问我们云南的‘刀’,是不是也和我们的‘盐’一样好。”
整个车间里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被林景云这盘横跨一年多,布局深远的棋局给震住了。
如果说,出售马克沁机枪给川军、黔军是“合纵”,那么深入缅北,联系当地反英势力,这又是什么?这是“连横”!是把手伸到帝国主义的后院去,主动点火,制造麻烦!
殷承瓛的脑海中,瞬间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。
对内,全力生产护国19式步枪和未来的半自动步枪,武装自己的精锐主力,形成对国内所有军阀的装备代差,这是立于不败之地的“根本”。
对外,将次一等的仿制德械卖给潜在盟友,增强他们的实力,为云南分担来自北洋和南方军阀的压力,这是“御敌于国门之外”的“屏障”。
而更深远的,是“撬南”计划。通过扶持缅北的反英势力,在英国人的后院里埋下一颗钉子,一颗炸雷!这颗雷一旦引爆,就能极大地牵制英军在远东的精力,让他们无暇西顾,从而为云南的和平发展争取宝贵的时间和空间。
这三者,环环相扣,互为表里,构成了一张巨大而缜密的战略网络。
“高!实在是高!”庾恩旸忍不住击节赞叹,他看向林景云的眼神,已经从敬佩变成了近乎狂热的崇拜,“主席,您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!”
林景云笑了笑,笑容里却带着一丝冷冽。
“棋盘已经摆好,棋子也各就各位。但对手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赌徒,我们一步都不能走错。”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那支冰冷的半自动步枪(样枪)上,“所以,我们需要更多,更好,更锋利的刀。不但要能保护我们的家财,还要能伸出去,斩断那些试图扼住我们咽喉的手!”
……
与此同时,数百里之外的缅北克钦邦,原始丛林深处。
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寨依山而建,木制的吊脚楼错落有致。寨子里,一群皮肤黝黑,眼神警惕的克钦族男子,正围着一支刚刚抵达的马帮。
马帮的领头人,正是黑旗营指挥官孟渊。他穿着一身本地常见的棉麻衣服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生意人笑容,正和一位头戴羽饰,腰挎长刀的老者说话。
这位老者,便是克钦族山官,恩版腊。
“孟老板,你的盐,还是那么白。你的茶,还是那么香。”恩版腊抓起一把茶叶,放在鼻子下闻了闻,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。
“山官大人喜欢就好。”孟渊拱手笑道,“我们云南人做生意,讲究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。不像那些红毛鬼,只会用玻璃珠子骗你们的宝石。”
提到“红毛鬼”,恩版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。他挥手让族人散去,将孟渊请进了自己最大的那间吊脚楼。
楼内,火塘烧得正旺。恩版腊给孟渊倒了一碗水酒,沉默了许久,才开口问道:“孟老板,你走南闯北,见识广博。你说,如果狼要来吃我们的羊,我们该怎么办?”
孟渊端起酒碗,一饮而尽,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,他脸上却不动声色。
“山官大人,在我的家乡,有句老话。对付恶狼,猎枪比道理更好用。”
恩版腊的眼睛猛地一亮,他死死地盯着孟渊:“你们云南,有好猎枪吗?”
孟渊笑了。他知道,这条线,终于搭上了。
“我们云南最好的猎枪,只会卖给最好的朋友。”他放下酒碗,声音压得很低,却充满了力量,“能够并肩打狼的朋友。”
恩版“版”腊浑浊的眼球里,燃起了一团火焰。他伸出粗糙的大手,紧紧握住了孟渊的手。
“好!只要你们能提供猎枪,我们克钦人,就愿意做你们云南在山林里最凶猛的猎犬!”
窗外,雨季的乌云正在聚集,风声鹤唳,一场席卷整个缅北山区的风暴,似乎已在酝酿之中。而远在昆明的林景云,则刚刚为这场风暴,送去了第一缕引燃的东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