贡觉等人离开后,禅房内恢复了宁静,但空气中激荡的情绪却久久未能平息。酥油灯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,映照着班禅坚毅的面庞。他不再是那个在内陆辗转,为前途迷惘的活佛,而是一位即将重返故土的领袖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唤来随侍的僧人。
“备笔墨,拟电文,发往昆明,致云南督军林景云。”
班禅的声音在空旷的禅房里回响,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。僧人迅速铺开纸张,恭敬地立在一旁,准备记录。
“林督军亲鉴,”班禅口述,语速平稳而清晰,“前日,后藏旧部贡觉一行来见,藏地民心所向,尽在掌握。滇中商队之义举,犹如春风化雨,润泽高原,功德无量。护寺团之精锐,已成扎什伦布寺可倚之坚盾。君之深谋远虑,布局深远,本活佛感佩至深。归藏之路,已现曙光。前路漫漫,尚需君之鼎力相助,共谋大业。盼复。”
短短数十字,字字千钧。这不仅是一封感谢信,更是一份确认盟约、吹响反攻号角的宣言。
电报通过秘密渠道,以最快的速度送达昆明督军府。
昆明的空气温暖而湿润,与高原的干冷截然不同。林景云的办公室里,巨大的西南地图铺满了整面墙壁,上面用红蓝两色的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,那是商路、矿藏、军队驻地和潜在的冲突点。
机要秘书将译好的电文轻轻放在他的桌上。
林景云拿起电文,一目十行地扫过。他的嘴角微微上扬,划出一个自信的弧度。班禅的反应,比他预想的还要快,还要直接。这位宗教领袖,在经历了多年的磨砺之后,已经展现出了一个合格政治盟友的果决与敏锐。
“好,很好!”林景云将电文拍在桌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时机到了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目光精准地落在西藏日喀则的位置上。手指顺着地图上那条纤细的商路,从云南,经四川,一路向西延伸。
“传我的命令,”林景云头也不回地说道,声音清晰而果断,“第一,命‘滇藏食品罐头公司’总经理周文博,立即从雅安的川藏交易总口岸动身,前往拜见班禅活佛。”
秘书飞快地记录着。
“告诉他,此行任务重大。他要代表我,代表云南,向活佛表达最诚挚的敬意。同时,与班禅活佛商议,在他的协调和担保下,在日喀则、江孜等地,设立‘滇藏商贸联合代办处’。”
“代办处?”秘书有些疑惑。
“对,半官方性质的商务机构。”林景云的手指在日喀则上重重一点,“这个代办处,将成为我们在后藏的经济枢纽。它的主要职能,一是协调所有罐头公司的贸易活动;二是向所有忠于班禅活佛的寺庙、部落和贵族,提供独家贸易条件。”
他转过身,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:“什么是独家条件?就是我们的商品,比如霜雪盐、砖茶、布匹、药品,卖给他们,价格比市面上低至少两成!我们收购他们的牦牛、羊毛、虫草、贝母等特产,价格比市面上高至少两成!一压一抬,这差距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,就是人心!”
“此外,代办处还可以向他们提供低息贷款,帮助他们扩大牧群,改良农耕。我们可以提供一些简单的农业技术支持,比如土豆种植、温室蔬菜,这些东西在高原上可是金疙瘩。”林景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,“我们要让所有亲近班禅的人,都富裕起来。让他们切身感受到,跟着活佛,日子才有盼头。而那些反对者,让他们眼红去吧!”
“高明!”秘书由衷地赞叹。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做生意了,这是用经济手段,釜底抽薪,为班禅建立最稳固的群众基础。
“第二,”林景云继续下令,“给四川的刘湘刘总司令去电。”
他沉吟片刻,组织着措辞:“就说,四川战事已平,百废待兴。我滇军愿意与川军携手,共同开发西南,繁荣地方。滇藏食品公司在四川的分厂,即日起扩大三倍产能。新增的牛肉罐头,将主要用于川军补给和开拓川藏市场。请他务必保障原料供应和生产安全。”
秘书有些不解:“督军,我们自己的部队也需要罐头……”
“我们的够用。”林景云摆摆手,“关键是后半句。告诉刘湘,四川分厂产生的所有利润,我一分不要,全部归他。但我有一个条件,这笔钱,必须由他在四川就地采购成粮食,以川军支援西藏同胞的名义,无偿提供给班禅活佛的队伍。”
这一手,让秘书彻底愣住了。这等于林景云自掏腰包,却让刘湘做了人情,还顺带解决了班禅最头疼的粮食问题。这种操作,简直匪夷所思。
“刘湘是个聪明人,他会明白的。”林景云笑了,“他得了实惠,得了名声,还不用得罪南京和英国人,只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,何乐而不为?而我们,则通过他的手,将一条稳定的后勤补给线,牢牢钉在了四川。”
“第三,命令我云南境内的所有边境贸易站,即刻起,将对藏贸易量提升一倍!所有与扎什伦布寺系统有关的商队,一律免除关税,优先交易!”
“第四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”林景un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“通知《西南实业报》、《国民新声》以及所有我们能影响的报纸,从明天开始,用最大的版面,连续刊登系列文章。”
他走到办公桌后,拿起一支笔,在一张白纸上迅速写下几个标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