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子,验货吗?

第11章 霜雪消融

宫门在身后轰然合拢。钟夏夏踏下最后一级石阶,膝盖忽然一软。

她伸手扶住宫墙,掌心贴住冰冷石砖,借力站稳。

夕阳斜照,将她影子拉得细长,投在青石地上,晃晃悠悠。

她赢了。

这个认知撞进脑海时,没有预想中狂喜,只有无边疲惫。

像一口气跑完百里长路,停下来才发觉四肢百骸都在发抖。脸颊擦伤火辣辣疼,手腕淤青发胀,喉咙干得冒烟。

“上车。”

身边传来声音。洛景修撩开车帘,侧身让开。他肩伤崩开,玄色官袍洇开暗红血渍,可脊背挺得笔直,像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
钟夏夏没客气,踩着脚凳钻进车厢。

车帘落下,隔开外面窥探目光。车厢狭窄,两人相对而坐,膝盖几乎相碰。空气里弥漫血腥味,药味,还有彼此身上汗水味道。

马车启动,轱辘碾过石板路。钟夏夏靠着车壁,闭上眼。

脑海里还在回放金殿最后画面——皇帝拂袖而去,二皇子脸色铁青,满朝文武噤若寒蝉。

她扔下那堆证据,像扔下一把火,把整个朝堂烧得焦黑。

“疼吗?”

声音很轻。

钟夏夏睁开眼。洛景修不知何时挪到她这边,指尖悬在她脸颊旁,隔着一线距离。他没碰,只是虚虚描摹那道擦伤轮廓。她没躲。

“不疼。”她说。

谎话。伤口像撒了盐,每根神经都在尖叫。可她习惯了。

从小时候磕破膝盖,到后来被家族排挤,再到今天这场厮杀——疼这种东西,忍忍就过去了。

洛景修指尖顿了顿。

他没戳破谎言,只从袖中抽出块干净帕子,叠成方形,递过去。

“擦擦。”

钟夏夏接过。帕子是素白棉布,边缘绣着暗纹,触手柔软。她没擦脸,只攥在掌心。布料吸了汗,很快变潮。

车厢沉默下来。只有车轮滚动声,还有彼此压抑呼吸。

夕阳从帘缝露进来,照在洛景修侧脸,勾勒出他下颌锋利线条。

他脸色苍白,可眼神很亮,像燃着两簇火。

钟夏夏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。三年前大婚夜,红烛高烧。

她顶着沉重凤冠,坐在婚床边,听着外面喧闹喜乐,心里一片冰凉。

他掀开盖头时,她抬头,看见一张冷硬脸。没有笑意,没有温柔,只有审视。

他说:“既来了,就安分些。”

她说:“好。”

然后三年。同一屋檐下,两座孤岛。她打理后院,他征战朝堂。偶尔在长廊擦肩,彼此点个头,连话都懒得说。

那时候她觉得,这辈子就这样了。

和一个陌生人绑在一起,在深宅大院里熬到死。可现在……

“为什么救我?”她忽然开口。

问题问出来,自己也愣住。明明之前问过,明明知道他答案——利益,算计,各取所需。

可她还是想听,想听他说点不一样的。洛景修转眼看她。

夕阳在他瞳仁里熔成金色。“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?”他反问。

“实话。”

“实话就是,”洛景修停顿,喉结滚动,“我不知道。”钟夏夏怔住。

“金殿上你闯进来时,我第一反应不是得救,是愤怒。”

他声音很平,像在陈述别人事,“愤怒你为什么要来,为什么要搅进这滩浑水,为什么……不继续当那个被我忽视的世子妃。”

话像刀,剖开他内心。

“然后箭雨来了。”他继续说,“我看见箭朝你飞去,身体比脑子快。扑过去那刻,我才明白——我早就不想让你死了。甚至……怕你死。”

最后三个字,轻得像叹息。钟夏夏心脏猛地一缩。

像有只手攥住她心脏,狠狠捏了一把,疼,又泛起密密麻麻酸涩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喉咙却像被堵住。

“所以,”洛景修靠回车壁,闭上眼,“别问了。有些事,我自己都没想明白。”车厢重归寂静。

夕阳沉下去,天边烧起晚霞,血红一片。光影在两人脸上游移,明明灭灭。马车驶入王府时,天色已暗。

丫鬟仆从候在门前,灯笼点起,暖黄光晕驱散夜色。竹青迎上来,看见钟夏夏脸上伤,眼圈瞬间红了。

“世子妃……”

“没事。”钟夏夏摆手,“备水,我要沐浴。”

她径直往自己院落走,脚步很快,像在逃离什么。

洛景修没跟上来,他停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。肩上伤口还在渗血。

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,要为他包扎。洛景修却挥手屏退所有人,独自走进书房。烛火点亮,照亮满室冷清。

他在太师椅里坐下,没处理伤口,只盯着桌上那盏灯。火苗跳跃,在他眼底投下深深浅浅影子。

今天这场厮杀,赢了,却也输了。

赢了清白,赢了性命,可也把钟夏夏彻底拖进旋涡。

从今往后,她名字会写在他旁边,刻在同一根耻辱柱上,也刻在同一座功劳簿上。

祸福同担。这个词忽然撞进脑海。

原来有些担子,不是想扛就能扛的。有些路,不是想走就能走的。

他闭上眼,肩上刺痛一阵阵袭来,像在提醒他——活着,就得疼。钟夏夏泡在浴桶里。

热水漫过肩膀,蒸汽氤氲。她将整个人沉下去,屏住呼吸,直到肺部开始灼烧,才猛地浮出水面。

水珠顺着脸颊滑落,混进眼里,分不清是水还是泪。

她赢了。可赢来的是什么?

一品诰命?世子妃金印?还是……那个男人那句“怕你死”?

心脏又开始抽疼。

她捧起水,狠狠搓洗脸颊伤口。刺痛让她清醒,也让她想起更多细节——

他扑过来时眼底那抹惊慌,他挡箭时绷紧脊背,还有最后那句轻飘飘的“疼吗”。

原来冰山底下,不是石头。是滚烫岩浆。

“世子妃,”竹青在屏风外轻声唤,“药备好了。”

钟夏夏从水里起身,擦干身体,换上干净寝衣。

药膏搁在矮几上,碧绿药膏泛着凉意。她对着铜镜,指尖挑起一点,正要往脸上涂。

门忽然开了。洛景修站在门口,手里提着药箱。

他已换下官袍,穿着家常墨色长衫,肩头简单包扎过,可血色又渗出来,染红布料。

“我来。”他说。钟夏夏没动。

他走进来,关上门,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屋。竹青识趣退下,屋里只剩他们两人,还有烛火噼啪轻响。

洛景修走到她身后,铜镜映出两人身影。他比她高许多,影子完全笼罩住她。

他打开药箱,取出干净棉布,金疮药,还有一小罐透明药膏。

“坐下。”他说。钟夏夏在梳妆凳上坐下。

洛景修弯腰,指尖挑起她脸颊旁碎发,别到耳后。动作很轻,可指尖温度烫得她一颤。

“忍着点。”他打开药膏罐子,清冽药香弥漫开。钟夏夏闭上眼。

冰凉药膏涂上伤口,起初刺痛,很快转为清凉。他指尖力道很轻,像在擦拭什么易碎瓷器。

可呼吸喷在她耳畔,灼热,沉重,一下下敲打她神经。

“手腕。”他说。钟夏夏伸出手。

袖口滑落,露出纤细手腕,上面一圈淤青,是白日里被侍卫扭伤。

洛景修托住她手腕,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。他垂眼查看伤势,眉头皱起。

“他们下手很重。”

“还好。”钟夏夏说,“比不上你肩上伤。”洛景修动作一顿。

“你看见了?”

“看见了。”钟夏夏睁开眼,铜镜里映出他侧脸,“血流那么多,是个人都能看见。”

洛景修没接话。他打开金疮药,粉末洒在棉布上,然后按住她手腕淤青处。药性刺激,钟夏夏倒抽一口凉气,指尖蜷起。

“疼就抓着我。”他说。

钟夏夏被抓。她只是咬紧下唇,任由疼痛蔓延。可下一秒,他忽然握住她另一只手,将她的手指扣进自己掌心。

“别忍着。”他声音低下来,“疼就掐我。”

钟夏夏指尖颤了颤。他掌心很烫,带着薄茧,还有白日握剑留下红痕。

她指甲陷进他皮肤,掐出一道道月牙印。他没躲,反而收紧手指,将她握得更牢。

药膏涂完,淤青处敷上药布。

洛景修松开手,可掌心温度还在。钟夏夏低头,看见自己指甲在他手背留下深深痕迹,有些甚至渗出血丝。

“对不起。”她说。

“没事。”洛景修收回手,将药箱收拾好,“比起肩伤,这不算什么。”

他走到桌边,倒了杯茶,递给她。

钟夏夏接过。茶水温热,顺着喉咙滑下,驱散些寒意。她捧着茶杯,指尖摩挲杯壁花纹,忽然问:“你饿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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