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胖乎乎的女售货员把手里的瓜子皮往地上一吐,大嗓门震得柜台上的玻璃罐子都在抖。
苏瑶好不容易挤到跟前。
“买什么?”胖大姐眼皮都没抬,手里还在麻利地用草纸包红糖。
“二十斤大米,十斤富强粉,两斤豆油。”
苏瑶一口气报完。
原本嘈杂的柜台前,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真空。
周围几个正在为一分钱一斤的烂苹果讨价还价的军嫂,齐刷刷地扭过头,像是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盯着苏瑶。
二十斤大米?十斤富强粉?
这年头,谁家不是玉米面掺着红薯干过日子?逢年过节才舍得吃顿纯白面饺子。这女人张嘴就是几十斤精细粮,这是哪家败家娘们?
胖大姐嗑瓜子的动作也停了,终于抬起正眼打量苏瑶。
细皮嫩肉,穿着讲究,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。
“妹子,你这可是精细粮,得要不少钱和票。”胖大姐语气里带了点怀疑,“你带够了吗?”
苏瑶没废话,直接把准备好的钱和票拍在柜台上。
崭新的大团结,厚厚一叠全国通用粮票。
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。
“我的乖乖,这是不过日子了?”
“嘘,你不认识?这是路副团家那个沪市来的娇小姐。”有人小声咬耳朵,“人家底子厚,咱们比不了。”
“什么底子厚,我看是路副团倒了八辈子血霉,娶了这么个败家精。照这吃法,金山银山也得吃空!”
听着周围酸溜溜的议论,苏瑶当没听见。
闲言碎语算个屁,吃进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。
胖大姐见了钱票,态度立马好了不少。手脚麻利地称重、装袋。
“一共十八块五,三十斤细粮票。”
苏瑶付了钱,看着柜台上堆成小山的米面油,心里那种囤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。
但这还不够。
她目光转向旁边的日用品区。
那个破家,缺的东西太多了。
“同志,再拿一口铁锅,两个暖水瓶,一个搪瓷脸盆,要印牡丹花那种。”
这话一出,刚缓过神的围观群众彻底炸锅了。
铁锅?暖水瓶?这些可都是大件!
一般人家结婚才舍得置办这么齐整。她这一口气全买了?
“哎哟,这路副团家是发财了?”
人群里挤出来个熟面孔。王嫂子挎着个空篮子,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柜台上的东西,恨不得看出个洞来。
“苏瑶妹子,你这一趟怕是花了路副团半个月津贴吧?啧啧,也就是路副团惯着你,换了别人家,腿都给你打折!”
她昨天赶海弄回去那半桶臭鱼烂虾,被自家男人好一通骂,这会儿看见苏瑶这么大手大脚,心里的酸水直往外冒。
苏瑶瞥了她一眼,慢条斯理地数出几张工业券递给售货员:“嫂子这话说的,自家男人挣钱不给媳妇花,难不成留着给外面的狐狸精花?”
王嫂子被噎得脸红脖子粗:“你——你这张嘴怎么这么欠!”
“行了,东西齐了。”售货员把最后一个暖水瓶放在柜台上,“拿好慢走。”
苏瑶没再搭理王嫂子,开始收拾自己的战利品。
二十斤米,十斤面,一口大铁锅,再加上暖水瓶和杂七杂八的日用品。
堆在一起像座小山。
苏瑶试着提了一下。
纹丝不动。
她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承重能力。
周围传来几声幸灾乐祸的嗤笑。王嫂子更是双手抱胸,等着看笑话:“哟,大小姐,拿不动了吧?要不要嫂子帮你一把?不过嫂子丑话说前头,帮忙可以,这劳务费……”
她那双三角眼贪婪地在那些精细粮上转了一圈。
苏瑶咬了咬牙。
求谁也不能求这长舌妇。
她准备分批往外挪。大不了多跑两趟,反正绝不能在这群人面前露怯。
就在她弯腰去搬那袋最重的大米时,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,轻轻松松地拎起了那袋五十斤重的大米。
“怎么买了这么多?”
低沉磁性的男声在头顶响起,带着一丝熟悉的冷硬。
苏瑶浑身一僵,猛地抬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