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他，一个曾经的合道境大能，去认这些稚童才需要辨认的方块字？
这简直是……
他下意识地想说“这些我都会”，可话到嘴边，看到赵远那双认真且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睛，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赵远见他不语，只当他是畏难，语气放缓了些：“怎么，怕难？”
林志天心中念头急转。
他差点忘了，自己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孩子。
一个从未正经上过学堂的乡下小子。
若是表现得太过“聪慧”，反而会引人怀疑。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林志天赶紧低下头，声音闷闷的，透着一股孩童特有的“不情愿”。
“舅舅，我……我以前没学过，这么多，我怕记不住。”
赵远挑了挑眉，心中暗道，这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，一听要学习就打退堂鼓。
“无妨，舅舅陪你一起看。”赵远拿起一张图册，“你看这个字，念‘海’，就是我们外面那片大海的海。”
林志天抬起头，看着图册上那在他看来简单至极的“海”字，努力做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。
只是，那份属于重生者的从容与淡定，在他刻意的扮演下，显得有些……滑稽。
他拿起炭笔，学着赵远的样子，在另一张空白兽皮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个“海”字。
那字迹，比鸡爪子刨过的还不如，墨迹深浅不一，结构松散。
赵远看着那个字，又看看林志天那张努力憋着劲的小脸，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。
“嗯，第一次写，还不错。”他忍着笑，一本正经地夸奖道，“这‘海’字，你算是认识了。”
林志天心中翻了个白眼，面上却露出一个羞涩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。
“真的吗，舅舅？”
“自然是真的。”赵远拿起下一个字，“这个字，念‘剑’，你用的剑……”
于是，这间简陋的屋舍内，一个努力扮演懵懂孩童的“老怪物”，在另一个“一无所知”的舅舅的督促下，开始了艰苦卓绝的“扫盲”学习。
林志天时而故意将笔画写错，引来赵远耐心的纠正。
时而又“灵光一闪”，在赵远提示之前，磕磕巴巴地“猜”出某个字的读音，换来赵远一句“阿天真聪明”的夸赞。
这番折腾下来，比他当年参悟那些深奥繁复的剑道法则还要累上数倍。
神魂的疲惫，远超肉身。
突然，赵远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“阿天，我记起来了，在前往上凌城的路上，我不是给过你一本《引气诀》嘛？
林志天握着炭笔的小手几不可察地一紧，心中咯噔一下。
赵远继续说道，语气带着几分恍然：“你那时候是不是因为不认字，所以才没学成的呀！”
“舅……舅舅……那本《引气诀》我确实是看不懂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赵远点了点头，抱着一丝期待。
“那等明天你把字认全了，要不要再试着看一下？”
“额......好，好吧。”
夜深了，林志天终于“不堪重负”，趴在桌上睡了过去，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墨迹，像只偷吃被抓包的小花猫。
赵远看着他熟睡的脸庞，眼神柔和下来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。
这孩子，终究还是个孩子。
他小心地将林志天抱到床上，盖好薄被。
第二日，天刚蒙蒙亮。
赵远早早醒来，只觉得神清气爽。
他看了一眼邻床的林志天，少年依旧睡得香甜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，显然昨夜为了“学习”，耗费了不少心神。
真是难为他了。
赵远轻手轻脚地起身，正准备去院中活动一下筋骨。
“咚咚咚。”
一阵急促却又刻意压低了的敲门声响起。
赵远心中一动，走到门边。
门外，站着的正是昨日那个单纯的年轻修士。
只是此刻，他双眼通红，布满了血丝，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。
他看到赵远，泪水又一次在眼眶里打转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