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幽。
这两个字像是有某种魔力,明明只是印在纸上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和阴冷。
赵远拿着这张薄薄的纸,荒诞感油然而生。
这算什么?
魔道巨擘的入职考试?
还是死刑前的随堂测验?
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叫厉九幽的殿主,坐在某个奢华又诡异的大殿里,一边品着血腥的佳酿,一边饶有兴致地批改着“卷子”的模样。
这道题,看似在问“道法玄理”,实则却是一场诛心之问。
对方根本不是在考察他的知识储备。
一个合道大能,会在乎他一个金丹小辈对魂魄之道的理解?
可笑。
厉九幽的真正目的,是要看他的“态度”。是想看他在这几天的囚禁与压力下,有没有“想通”。
看他是否已经放下了正道弟子的那份可笑的固执与清高,从一个“魔道”的角度,去剖析这个问题。
这场考校,考的是他赵远,究竟是不是厉九幽口中的“同类”。
“同”的不是修为,不是出身,而是那份可以为了力量和生存,抛弃一切世俗枷锁的“根性”。
答错了,或许就是神魂俱灭。答对了……也未必是好事。
这是一份投名状,用思想写的投名状。
赵远深吸一口气,走到石桌前坐下。
他需要笔。
念头刚起,那扇玄铁门下方的投递口再次“咔哒”一声,滑出了一支狼毫笔和一小碟墨。
对方竟能洞悉他的想法。
赵远思考了很长一阵子,不再犹豫,捻起笔,蘸饱了墨,在那张纸的背面,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。
他没有从灵力、法则这些玄之又玄的角度入手,那会正中魔道下怀。
他写道:“人魂者,如乔木,根植于七情六欲,生发于神识之海,其本质为‘序’。”
“妖魄者,如藤萝,攀附于血脉本能,蔓延于原始兽性,其本质为‘乱’。”
“强行缔结,非不能也,实为乔木与藤萝之强行嫁接。藤萝可借乔木之养分短暂繁茂,乔木却会因藤萝之缠绕而日渐枯萎。此为根基相悖。”
“至于灵力转化衰减,更易明了。”
“如以清水灌溉毒株,水仍是水,株仍是株。水之清冽,无法尽数化为毒株之养料,反会耗于两者冲突之间。”
“此中损耗,便是衰减之根源。欲破此局,非在‘缔结’之法,而在寻一‘沃土’,使乔木与藤萝皆能扎根其中,互为表里,共生成林。然,此等沃土,非人力可造。”
“......”
写完,赵远吹干墨迹,将答卷整齐叠好,走回门边,从投递口塞了回去。
石室再度陷入死寂。
一息,两息……
就在赵远以为自己要等来下一道更刁钻的题时,那扇沉重的玄铁门,竟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中,向一侧滑开。
门外并非想象中的幽深甬道,而是一片柔和的光晕。
赵远刚一抬头,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欺近,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力。
来人并非青面獠牙的魔头,而是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。
他看起来三十多岁,面容俊朗,眉宇间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威严,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。
正是骨魇殿殿主,厉九幽。
赵远心头一紧,下意识地侧身后退,脊背却“咚”的一声,贴上了冰冷的石壁,退无可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