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过了一个月。
赵远的生活,规律得像一座精准的沙漏。
白日,他把自己埋进那些散发着腐朽与禁忌气息的古卷里,夜晚,则在柔软的绒床上打坐,试图梳理体内那股与玄冥晶共鸣的天魔血脉之力。
厉九幽出现的时机毫无规律,有时是清晨,有时是深夜。
他带来的东西也千奇百怪,可能是某只千年凶兽的心头血熬成的汤,也可能是一盘能让神魂清明数日的异果。
但更多的时候,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不远处那张宽大的黑曜石椅上,什么也不做,什么也不说。
那道目光,却像无形的探针,一遍遍地刮过赵远的皮肤、血肉,直抵灵魂深处。
在这种凝视下,哪怕是吞下最顶级的灵食,也如同嚼蜡。
赵远感觉自己不是在修行,而是在被饲养,被观察,像个即将被送上试验台的珍稀样本。
这天下午,赵远正对着一卷兽皮上关于“魂魄嫁接”的段落苦思冥想,那上面描述的理论比他之前回答的“乔木藤萝”要凶险百倍。
“卷中所言,‘以血为媒,魂为引,方可纳异力于己身’,此处的‘媒’,你如何看?”
厉九幽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殿内响起。
赵远眼皮都没抬,早已习惯了这种突击考试。
他伸出手指,点了点兽皮卷上另一个不起眼的符文。
“魔尊,我认为关键不在‘媒’,而在‘容器’本身。”
“强行纳异力,好比铁锅炖石头,锅毁石不烂。但若这锅本身就是磁石,石头里又恰好含铁呢?那便不是炖,而是吸了。”
他放下兽皮卷,抬起头,直视着厉九幽。
“寻常修士的灵力和魂魄,与天魔残秽,就是水和油,永远混不到一起。”
“就算用再强的力量去搅,松开手,还是会分开。我们缺的,不是蛮力,而是一种能让水油交融的东西。”
赵远顿了顿,说出了自己这几个月来,结合系统零碎知识和玄冥宗古卷后,得出的最大胆的结论。
“一种‘同源共鸣’的介质。天魔残秽之所以难以驾驭,就是因为它太‘独’了,它不认可这方天地的任何力量。”
“但如果,有一种力量,源头与它相似,本质却能被我们掌控……或许就能成为那座桥梁。”
他说完,整个寝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厉九幽没有说话,他只是看着赵远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,第一次出现了审视之外的东西。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……欣赏。
他看赵远的眼神变了。
不再是看一件有价值的工具,而是像一个孤僻的炼器术师,终于找到了能听懂他疯言疯语的唯一知音。
赵远心里却明镜似的。
光靠吹牛逼是换不来自由的,顶多换个更华丽的笼子。
他必须证明,自己不光能“说”,更能“做”。
这一个多月,他表面上顺从地研究古卷,暗地里,却在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,将自己的灵力一丝丝地注入血脉,再抽离出来。
每一次循环,都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心而过,但那份对力量的掌控感,却也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,变得愈发清晰。
他需要一个机会,一个把理论变成现实的机会。
机会来得比他预想的要快。
四个月期满的那天清晨,厉九幽走入大殿,手里空空如也。
他没有带来任何古卷或灵石,只是静静地站在赵远面前。
寝殿内一贯萦绕的霸道香气,似乎都淡了几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“四月已过,纸上谈兵,终是虚妄。”
厉九幽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让赵远心头发紧。
他手腕一翻,一枚拳头大小、通体剔透的水晶出现在掌心。
水晶内部,禁锢着一团不断挣扎扭曲的黑气,那是一头低阶魔兽的魂魄。
而在那魂魄的核心,缠绕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,却散发着极致狂暴与污秽气息的黑线。
天魔残秽!
“我要你,用你的血脉之力,将它净化掉。不得使用玄冥晶。”厉九幽将水晶递到赵远面前。
这不单单是一场检验,更是一场豪赌。
赢了,他在这骨魇殿的价值将无可替代。
输了……赵远不敢想,厉九幽会用什么“原始的方式”,来夺取他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