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无话,却又像是一夜无眠。
赵远的意识在少年身体的梦境中浮沉,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柄骨剑冰冷不祥的触感,脑海里不断回响着“镇魔柱”三个字带来的震撼。
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少年赵远就被母亲苏雪璃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出来。
而赵远,经过一晚的研究,他终于能利用神识,更改自己意识的所视方向了,甚至还能通过意志,极其轻微地影响到少年赵远。
“远儿,快起来,娘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苏雪璃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温柔,轻易就驱散了少年心头的最后一丝睡意。
赵远的意识还停留在对九幽和骨剑的重重疑云之中,身体却已经熟练地撒起了娇:“娘,再睡会儿嘛……”
“不行哦。”苏雪璃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,“今天教你一套新的步法,学会了,以后就没人追得上你了。”
最终,少年赵远还是被带到了玄冥宗后山,一处地势极高的雪殿之顶。
这里常年被冰雪覆盖,空气清冽得能洗涤人的灵魂。苏雪璃脱下鞋履,一双莹白如玉的赤足,就这么踩在了皑皑白雪之上,却不见丝毫寒意。
她开始演练,步履轻盈,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玄奥而优美的星轨图案,仿佛将整片星空都搬到了这方寸雪地之间。
“看好了,远儿,这叫‘北极星步’。”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山间回荡,带着一丝笑意,“脚下是星辰,心中便是寰宇。步子乱了没关系,心不能乱。”
少年赵远有样学样,也脱了鞋踩在雪地里,冰凉的触感让他一哆嗦,龇牙咧嘴地跳脚,惹得苏雪璃咯咯直笑。
母子二人的笑声,给这片清冷的雪山增添了无尽的暖意。
赵远的意识沉浸在这份久违的、纯粹的温情中,几乎要忘记了那些潜藏的危机。
他能感受到少年赵远心中满满的幸福和依赖,那种感觉,真实得让他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鼻头发酸。
就在少年赵远笨拙地模仿着母亲的步伐,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里扑腾时,一个不留神,脚下一滑,整个人朝后仰去。
“哎哟!”
他惊呼一声,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,却撞进了一个坚实而冰冷的怀抱。
“不好好练功,毛毛躁躁的!”一道低沉又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是父亲赵北辰。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,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。
少年赵远吐了吐舌头,连忙站稳,恭敬地喊了一声:“爹。”
可在刚刚接触的那一瞬间,赵远的整个意识却猛地一凛。
好冷!
那不是衣袍的冰凉,也不是雪地的寒气,而是一种从赵北辰胸膛深处透出来的,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刺骨寒意。就像那里藏着一块永恒不化的万年玄冰。
这感觉,绝对不正常!
“爹,”少年赵远下意识地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脑勺,仰起头,一脸关切地问,“你胸口怎么这么凉?跟抱着块冰一样。你是不是受伤了?”
话音刚落,赵北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,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。“小孩子家,胡说八道什么!”
他厉声斥道,但赵远的意识却敏锐地捕捉到,在他说话的同时,他的手下意识地抬起,虚虚地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,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。
而一旁的苏雪璃,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,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抹难以言说的黯淡与心疼。
这两个细节,如同两根细针,瞬间射入了赵远的意识。
刹那间,他什么都明白了。
父亲在撒谎。
而母亲……知道真相。
夜幕降临。
星霜殿旁的观星台上,巨大的北斗星盘缓缓转动,与天穹之上的星辰遥相呼应。
苏雪璃带着少年赵远来到这里,说是要修复星盘上几处被岁月侵蚀的灵力节点。
“远儿,你也来试试。”苏雪璃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璀璨的“北极星瞳”,星光流转,神圣而美丽,“将你的灵力注入进去,感受星辰的脉动。”
少年赵远好奇又兴奋,听话地伸出手,将掌心贴在了冰凉的星盘之上。
就在他的灵力与星盘接触的刹那——
轰!
一幅无比恐怖、无比血腥的画面,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展开!
血色的月亮高悬天际,像一只邪恶的眼睛,俯瞰着大地。
脚下,不再是冰冷的星盘,而是尸横遍野的玄冥宗!
熟悉的殿宇楼阁燃烧着熊熊烈火,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。
父亲赵北辰浑身是血,倒在宗门大殿的废墟前,胸口一个狰狞的血洞,生机断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