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赵远的心揪紧了,他想冲上去问个究竟,却被赵远的意识强行压下了冲动。
就在这时,镇魔柱上光芒一闪,一道虚幻的光影投射而出,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父亲,赵北辰。
他的虚影似乎被此地的魔气干扰,有些不太稳定,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威严却丝毫未减。
“九幽。”赵北辰的虚影开口,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,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,“今天……感觉如何?‘它’有没有异动?”
九幽依旧跪在地上,头埋得很低,声音沙哑而痛苦:“回禀宗主,孩儿……尚能压制。只是……少主最近的噩梦变得频繁了,他体内的‘星血炁’今日也波动得厉害,连带着孩儿这里的‘劫’也有些不稳,怕是……快要压不住了。”
少主?我?
少年赵远一愣。
赵北辰的虚影沉默了片刻,仿佛有一声悠长的叹息在整个山谷回荡。
“孩子,我知道这对你何其不公……”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与哀伤,“我……欠你一条命。”
“你不用原谅我,我只希望有朝一日,你能明白我的苦衷。”
“当初,远儿降生,命格中便注定有‘血月之灾’这一死劫。”
“但,这并不仅仅是他一人的死劫。他的命数,与这九幽炼狱之下镇压的域外天魔本体,早已紧紧相连。”
“一旦他应劫而亡,封印必将彻底崩溃,届时,整个神州大陆都将重蹈三千年前生灵涂炭、万物凋零的覆辙!”
“身为玄冥宗主,身为神州守护者之一,我不能坐视浩劫降临。”
“我穷尽半生所学,也无法为他逆转天命。无奈之下,只能行此险招……我以自身一缕神魂为引,取天魔残血为骨,融这九幽绝地至阴寒气为脉,才塑成了你,塑成远儿的替劫之身,这片大陆最后的‘守护之锁’......”
他顿了顿,声音愈发艰涩:“我给了你生命,却也给了你一副沉重无比的枷锁。你与远儿,本就是一体两面,你为他分担了宿命中最黑暗的诅咒,成为行走在阴影中的另一个他。”
轰!!!
这两句话,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两道惊雷,狠狠劈在了少年赵远的脑海里!也同时劈在了赵远的意识深处!
守护之锁……
替劫之身!
所以,九幽……这个陪着他长大,会偷偷给他带好吃的,会听他讲所有秘密的唯一的朋友,竟然是……竟然是父亲为了保护自己,而亲手创造出来的一个“牺牲品”?一个用来……替代自己,也替代整个世界去死的“东西”?
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,比后山之巅的万年积雪还要冷上千倍万倍,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天灵盖。
少年赵远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,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,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,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,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。
原来如此……
原来,父亲胸口那能冻结灵魂的寒意,是因为他分出了一缕神魂给了九幽!
原来,母亲和自己看到的血腥未来,父亲的死,母亲的消散……那场所谓的“血月之灾”,本该由自己承受!
而九幽,就是要替自己,替整个神州大陆去死!
荒唐!可笑!
这世间,怎么会有如此宏大而又残忍的事情!
躲在骸骨之后的“两个”赵远,同时如坠冰窟,遍体生寒。
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欺骗、背叛,整个世界观轰然倒塌的绝望。
这种绝望之下,还压着一层更为沉重的、名为“大义”的枷锁,让他连恨,都找不到一个纯粹的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