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如刀,刮过藏经阁的檐角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苏雪璃就那么静静地立于屋脊之上,仿佛与清冷的月色融为一体。
她周身没有一丝灵力波动,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,仿佛她就是这片天地的中心,是风雪中唯一不动的磐石。
当赵远借着骨剑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靠近时,他看到母亲微微侧过头,那双映着星光的眸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没有惊讶,没有责备。
她只是将一根纤长的食指竖在唇边,做了一个“噤声”的手势。那双眼睛里,闪烁着一种赵远从未见过的光芒,既有慈母的温柔,又有运筹帷幄的决然。
赵远的心跳漏了一拍,脚步顿在原地。
“远儿,”苏雪璃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,“你长大了,有些事,也该让你知道了。”
她朝他伸出手。
少年身的赵远,看着那只熟悉又温暖的手,迟疑了片刻,还是走了过去,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了母亲的掌心。
触手微凉,却无比坚定。
“跟我来。”
她拉着赵远,没有走正门,而是绕到了藏经阁的侧后方,来到一处被阵法和藤蔓覆盖的偏僻石壁前。
苏雪璃并指如剑,指尖萦绕着点点星芒,在石壁上飞速刻画。
复杂的阵法纹路一闪而逝,坚硬的石壁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,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入口。
母子二人,一大一小两道身影,融入夜色,一同潜入了宗门重地——藏经阁。
阁楼内,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,散发着知识与岁月的厚重味道。
苏雪璃松开赵远的手,走到了这片“星空”的中央。她摊开掌心,那只古朴的银铃“朔月铃”静静地躺着。
她轻轻摇动银铃。
“叮铃——”
一声脆响,不似金铁交鸣,更像是星辰碎裂的声音。
整个藏经阁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一点点冰蓝色的光华从铃铛上溢出,如萤火虫般飘散,在两人面前的空地上汇聚、旋转,最终,形成了一面巨大而清晰的水镜。
镜面上,冰霜凝结,勾勒出繁复的纹路。
“霜华回溯。”苏雪璃轻声念道。
镜中的景象开始流转,画面清晰无比。赵远看到了那位“寒江雪”师叔,她正与一名身穿血色长袍、面目模糊的血魂殿修士秘密会面,交换着情报玉简。
赵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正想开口,却看到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。
画面一转,来到了玄冥宗的主殿。
父亲赵北辰正将一本泛着宝光的古籍,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极为显眼的书架上。那位置,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。
而后,便是寒江雪潜入书房,轻而易举地盗走了那本古籍的画面。
赵远猛地扭头,震惊地看着苏雪璃的侧脸,嘴巴张了张,却发不出声音。
“娘,你和……爹……你们早就知道了?”他终于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。
苏雪璃的嘴角,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,她点了点头,眼底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智慧。
“你以为你爹,真的那么容易被骗吗?”她轻声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,“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。那个女人拿走的,不是什么《太初净世诀》,而是我和你爹花了十年时间,为血魂殿准备的一份‘大礼’。”
一份足以让他们消化不良,甚至肠穿肚烂的大礼!
原来如此!
赵远短暂地松了一口气。
他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知情者,唯一的“先知”,却不曾想,自己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小子!
他爹娘,才是真正下大棋的人。
可这份轻松还未持续多久,镜中的画面再次变幻,将他拉入了更深的震撼之中。
场景切换到了那个阴森的“九幽封印域”。
十几年前的赵北辰和苏雪璃并肩而立,在他们面前,正是那个由骸骨与天魔残血构成的、尚在雏形的“九幽”。
赵远听到了赵北辰的声音,沉重,压抑,充满了挣扎。
“雪璃,我知此举有违天和,更是……残忍。但为了远儿,为了玄冥宗的未来,为了这片神州大陆,我愿一人背负此等罪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