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空转换的眩晕感稍纵即逝。赵远脚下一实,踩在了坚硬粗糙的地面上。
并非预想中的泥泞土地,也不是青石板,而是一种灰白色的、带着人工颗粒感材质。
水泥路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,像是烧焦的橡胶混合着发霉的木头。
“舅舅。”
少年清脆的嗓音在身侧响起。林志天不知何时已站在他左侧,他手中长剑并未出鞘,却始终保持着随时可以拔剑的姿态。
裴玄瀚那个大块头正蹲在前方的路牙子上,听到动静猛地弹起来,一脸见鬼的表情。
“赵兄弟!你可算来了!”
这位金丹后期的壮汉此刻毫无高手风范,脸上写满了纠结和迷茫。
他几步窜到赵远面前,压低嗓门,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。
“这地方邪门得很!简直……简直不可理喻!”
赵远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。
迷雾并未完全散去,视线受阻,只能看清周围十几丈的范围。但这足以让他心头狂跳。
路边立着生锈的铁皮垃圾桶,墙上贴着花花绿绿却早已褪色的海报,头顶上方横七竖八地拉着几根黑色的线条。
“怎么回事?”赵远稳住心神,问道。
裴玄瀚指了指不远处的墙角,声音压得更低:“那边有几个凡人,疯疯癫癫的。我刚想过去问路,他们就冲我嚷嚷,问我是哪个剧组的,还问我是不是在拍什么《寻仙》。”
剧组?
赵远心头一震,顺着裴玄瀚手指的方向看去。
破败的砖墙下,一个青年正百无聊赖地倚墙而立。
这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,下身是一条磨得发白的牛仔裤,脚上蹬着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。他嘴里叼着一根快燃尽的烟卷,手里还在摆弄着一个黑色的方块物体。
那物体发着光。
手机。
更要命的是,这青年脚边,随意地踢倒着一个红白相间的铝罐。
那熟悉的草体字迹,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可口可乐。
赵远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,整个人都麻了。
地球?
他回来了?不,是回去了?
也不对。
他猛地掐了一下掌心,刺痛感让他瞬间清醒。体内的玄冥晶依旧在缓缓运转,灵力虽然晦涩,但确凿无疑地存在着。
这不是穿越。
这是幻境。
是那个该死的血魂殿,利用某种手段构建出的幻境。
可为什么会是地球的景象?难道血魂殿里也有穿越者?
不,更有可能是某种记忆投射。
可没道理是与他有关的记忆投射。
赵远还没理出头绪,身边的林志天忽然开口,语气严肃得像是在探讨大道真理。
“舅舅,你看那黑色的藤蔓。”
少年指着头顶的电线,眉头紧锁,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凝重。
“这藤蔓连接着所有屋舍,虽然毫无生机,却内蕴雷霆之力。还有顶端那个琉璃盏,无火自明,内里必定封印了某种光系妖兽的精魄。”
林志天顿了顿,给出了结论。
“此地,必是一个巨大的雷属性困杀阵。那些凡人,恐怕是阵法的祭品。”
赵远嘴角抽搐了一下,差点没绷住。
神特么雷属性困杀阵。
那就是几根电线和一个路灯!
“林小兄弟言之有理!”裴玄瀚听得连连点头,一脸恍然大悟,“怪不得我也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雷威。原来是这黑藤搞的鬼。”
这大块头说完,竟然也不打招呼,身形一闪就窜了出去。
“待老子试它一试!”
“别——”
赵远刚张开嘴,一个字还没喊完。
裴玄瀚已经一拳轰在了一根水泥电线杆上。
这点力道对金丹修士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,但他那充满灵力的拳劲,直接震断了上方一根老化垂落的电线。
滋啦!
蓝白色的火花瞬间爆开,像是一条狂舞的银蛇,狠狠抽在裴玄瀚身上。
“嗷——!”
金丹后期的大高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浑身剧烈抽搐,头发根根竖起,整个人如同帕金森发作一般疯狂抖动。
两秒后,他冒着黑烟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林志天长剑出鞘半寸,将赵远护在身后,沉声道:“果然有埋伏!这雷法好生霸道,连裴师兄的金丹肉身都扛不住!”
赵远痛苦地捂住了脸。
这就是二百二十伏交流电的威力啊,我的外甥。
好在修士皮糙肉厚,裴玄瀚在地上抽搐了几下,又顽强地爬了起来。虽然脸被熏得漆黑,嘴里还吐着白沫,但看起来并无大碍。
他一脸惊恐地指着那根电线杆:“这……这妖木好生厉害!竟能瞬间破开我的护体灵气!”
赵远深吸一口气,强行把那种荒谬感压下去。
不能让他们乱猜了。
再这么搞下去,不用血魂殿动手,这俩货能把自己玩死。
“都过来。”
赵远招了招手,神色变得高深莫测。
“这不是什么妖木,也不是困杀阵。”赵远背负双手,用一种看透世间万物的淡然语气说道,“这是一种极高明的幻术,名为‘赛博朋克……’咳,名为‘异界浮世绘’。”
“异界浮世绘?”林志天和裴玄瀚异口同声,两脸懵逼。
“不错。”赵远信口胡诌,“此阵法能模拟异域风情,构建出一个光怪陆离的虚假世界。我们要做的,就是融入其中,千万不要大惊小怪,否则就会触动阵法禁制,引来杀身之祸。”
说着,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玄瀚一眼。
“刚才那道雷霆,就是阵法的警告。”
裴玄瀚缩了缩脖子,也不觉得丢人了,反而对赵远肃然起敬。
“原来如此!赵兄弟果然见多识广!那……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“演。”
赵远吐出一个字。
“演?”
“对,配合他们演下去。”赵远指了指远处那个还在玩手机的卫衣青年,“他们把这里当成戏台,我们就做那戏中人。切记,收敛气息,不可妄动灵力。”
正说着,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街道另一头传来。
三人立刻噤声。
迷雾翻涌,一个高壮的身影渐渐清晰。
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白人壮汉,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皮夹克,下身是沾满油污的工装裤。他手里并没有拿刀剑,而是扛着一把双管猎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