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府往日里总是稀稀拉拉来一两个交牙钱的摊贩，今日却排起了长队。
从大门口一直蜿蜒到了衙门口墙角。
周屠户搓着满是猪油的手，排在队尾，嘴里还嘟囔着。
“往常县丞大人催三遍，都揣着钱袋装聋作哑，今日这是撞了哪路神仙”。
他旁边的张货郎拽了拽他的衣角。
朝着前面那些交完钱，手里捏着崭新牙牌的摊贩努了努嘴。
“还能是哪路神仙，是林眠眠那姑娘呗”。
“你是没瞧见，今日镇上那几个泼皮去掀她的泡菜摊子，人家把县衙发的朱漆木牌一亮，泼皮们一句话都没说，灰溜溜就跑了”。
“泡菜摊子？我也去买过，就她那小摊子，真有这么大本事”。
“本事大不大你去问问赵裁缝”。
队伍里一个尖细的嗓音插了进来，是卖针线的王婆。
“赵裁缝前儿个还被那伙无赖讹了两匹新布，只能自认倒霉”。
“结果昨儿个见了林眠眠那阵仗，回去就把攒的钱找了出来，直接过来交钱了”。
“他说了，与其隔三差五被无赖收钱，不如规规矩矩给官府交了钱，拿着牙牌，往后谁来找事，往衙门口一告一个准”。
这话一出，队伍里顿时嗡嗡作响。
“可不是嘛！”。
卖青菜的老刘叹着气。
“我那菜摊，每月被那帮人拿走的菜钱，都快赶上牙钱的数了，以前总觉得交了牙钱是给官府上供，亏得慌”。
“现在想想，官府的牌子，那是护身符啊，无赖再横，敢跟官府作对吗”。
县丞出来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，心里满是疑惑，却也难掩一丝欣慰。
“诸位乡亲，往日里本官三令五申，让大家按时缴纳牙钱，都置若罔闻，今日怎么齐齐来了，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”。
人群里有人壮着胆子回了话。
“县丞大人，不是我们往日里顽劣，实在是……实在是没瞧见好处啊”。
“今日见了林眠眠姑娘那事，我们才明白，这牙钱交了，有官府给我们做主，那无赖痞子就不敢随意欺辱了，这钱，花得值！”。
“对！值！”。
县丞若有所思。
他倒不是不清楚那些摊贩的难处，只是这牙钱关乎地方税赋，也关乎市集秩序。
以往他虽有催促，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，只能任由他们拖着。
没想到，林眠眠竟让这些人转了性。
他想起前几日林眠眠来县衙登记时的情景。
那两口子将自家泡菜的营生细细说明，又问及市集管理的规矩。
当时他只当是寻常商户求个心安，没想到这木牌竟有如此威力。
“既然诸位想通了，那便是好事”。
县丞放缓了语气。
“从今往后，凡持有县衙牙牌的摊贩，若再遇地痞无赖滋扰，可直接来衙门口喊冤，本官定当为你们做主”。
“但有一条，交了牙钱，更要守规矩，不可缺斤短两，不可欺行霸市，否则这牙牌，说收就收！”。
“多谢县丞大人！”。
众人齐齐拱手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。
队伍慢慢往前挪着，每个人交了钱，拿到那块刻着合规摊贩四字，盖着县衙朱印的木牌时，都像是拿到了什么稀世珍宝。
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，又不放心的摸了好几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