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东门外,硝烟未散,血腥气弥漫。叛军在“火药投掷器”的恐怖威力与林卫援军的内外夹击下,彻底崩溃,丢盔弃甲,狼奔豕突。只有少数淮南王的死忠仍在负隅顽抗,但已是困兽之斗,被迅速分割歼灭。
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和浓烈的硫磺味,混合着血腥,令人作呕。地上散落着扭曲变形的盔甲碎片、残破的兵器,以及那些被爆炸冲击波撕碎的不成人形的躯体。侥幸未死的叛军要么跪地哀嚎求饶,要么如无头苍蝇般乱窜,被守军一一制服。这场原本看似势均力敌的叛乱,在“火药”这一超越时代的武器初次登场的恐怖威力下,以一种近乎摧枯拉朽的方式结束了最激烈的对抗阶段。
淮南王萧琰在最初的震骇过后,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他不再看那兵败如山倒的战场,狠狠一鞭抽在坐骑上,带着仅存的十几名贴身死士,如同丧家之犬,朝着远离主战场、靠近皇城西侧一处废弃庙宇的方向狂奔。
他心脏狂跳,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部下临死前的惨叫。什么皇图霸业,什么九五之尊,此刻都被最原始的恐惧取代。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:逃出去!只要活着,就还有机会!那条密道是他早年耗费巨资、动用母亲留下的人脉,秘密挖掘数年而成,出口隐蔽,沿途还有数个岔道和机关,是他为自己留下的终极保命符。知道完整路线和机关的,除了他自己,只有两名早已“病故”的心腹工匠。
那里,有他多年前通过生母旧部暗中挖掘、直通城外的一条隐秘逃生密道,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退路。
庙宇破败,荒草丛生。萧琰等人弃马,拨开神龛后一块看似寻常、实则内有乾坤的墙砖,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,里面散发着潮湿的霉味。他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刻骨的怨毒,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皇城方向。
“萧绝,叶悠悠……此仇不共戴天!待本王卷土重来,定要你们……”他咬牙低语,话未说完,便弯腰钻入洞中。
密道入口在他进入后,由最后一名死士从内部触发机关,墙砖缓缓复位,从外面看几乎天衣无缝。这是设计时的保险措施,确保追踪者难以发现入口,即便发现,强行破开也需要时间。萧琰略松了一口气,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。
密道狭窄曲折,仅靠手中微弱的火折子照明。萧琰心中焦急,催促着身后的死士快行。这条密道他虽未亲自走过全程,但图纸早已烂熟于心,出口在城外五里一处乱葬岗的废弃墓穴中,那里备有快马和伪装衣物。
然而,越往前走,他心中那点侥幸就越发不安。太顺利了。沿途预置的几处示警小机关(如细线绊铃)似乎都完好无损,但这反而让他疑窦丛生。按照他对萧绝的了解,既然连“火药”这种大杀器都备下了,怎么可能对他的退路毫无防备?除非……对方有绝对的把握,在他最自以为安全的地方,给予致命一击。
然而,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出口,看到前方隐约透入的黯淡天光时,异变陡生!
“淮南王萧琰,陛下等你多时了。”
一个冰冷肃杀的声音在前方响起,如同鬼魅。紧接着,火把骤亮,将出口附近照得通明!只见禁军统领林卫一身甲胄染血,手持长刀,带着数十名精锐暗影卫,早已将出口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!他们显然已在此守候多时。
更让萧琰绝望的是,出口处那伪装成腐朽棺木的暗门,早已被打开,甚至边缘还有新鲜的工具撬痕——对方不是碰巧堵在这里,而是早就掌握了精确位置,甚至可能提前清理了出口障碍!
萧琰瞳孔骤缩,脸上血色尽褪,如坠冰窟!他身后的死士下意识地拔刀,却被林卫身后如林的劲弩瞬间锁定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这里?!”萧琰嘶声问道,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。这条密道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,连他最信任的谋士玄机先生都未必清楚具体位置!
林卫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、近乎嘲讽的冷意:“王爷是不是忘了,三年前,你手下最得力的那位‘穿山甲’李工,在回乡途中‘意外’坠崖身亡?”看着萧琰骤然睁大的眼睛,林卫继续道,“陛下早就怀疑你有隐秘通道,只是不知具体所在。那李工确实忠心,严刑拷打至死未吐一字。可惜,他有个嗜赌如命的孪生弟弟,模样有八九分相似,欠了一屁股债,又被我们‘偶然’救下。只需让他穿上李工的衣服,在你另一处疑似的秘密据点附近‘不经意’地露个面,再‘不小心’被你的暗桩看到……王爷生性多疑,必会怀疑李工未死,或者秘密已泄。为了确认密道是否安全,或者启用备用通道,你一定会派人,甚至亲自去查验你最放心、也最隐秘的几条后路。而这里,”林卫用刀尖点了点地面,“是你所有已知和疑似据点中,唯一一处在你近期暗中频繁调集死士物资期间,外围仍有不明身份人员定期‘清扫’、却无任何物资进出的地方。陛下说了,这叫‘钓鱼’。”
林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冷冷道:“王爷以为,陛下清洗宫中暗桩,是白费功夫吗?你埋在太后宫中的那条老狗,骨头可比你想象的软。不止这条密道,你在京城所有的退路,陛下都一清二楚。束手就擒吧,免受皮肉之苦。”
萧琰浑身冰凉。原来从那么早开始,自己就已经落入了萧绝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!所谓的隐秘行动,可能都在对方的监视乃至引导之下!他想起自己之前几次“顺利”的物资转移和人员调配,此刻看来,处处都可能藏着陷阱!一种智商被彻底碾压、一切努力皆为徒劳的绝望感,瞬间淹没了他。
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。萧琰面如死灰,他知道,自己彻底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。反抗已无意义,他颓然松开了握剑的手。
林卫一挥手,暗影卫如狼似虎般扑上,将萧琰及其残存死士尽数捆缚,押出密道。
此时,天色已近黎明,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。东门的战事已基本平息,残余叛军或降或逃。林卫命副将清理战场,自己则亲自押着面如土色、狼狈不堪的淮南王,返回皇城东门。
沿途所见,尽是叛军尸骸和投降的俘虏,以及正在迅速接管防务、扑灭余火的禁军官兵。秩序在快速恢复,但昨夜激战的惨烈痕迹随处可见。不少士兵看到被押解的淮南王,眼中喷射出仇恨的火焰,若非军纪严明,只怕早已扑上来生啖其肉。
城楼之上,经过叶悠悠的紧急施针和喂药,萧绝体内的剧毒蔓延被暂时遏制,但人依旧昏迷,脸色灰败,气息微弱。他被妥善安置在城楼内侧临时搭起的软榻上,叶悠悠守在一旁,紧握着他的手,寸步不离,脸上泪痕未干,眼中布满血丝。
她已经为他施了第二遍针,配合着之前喂下的草药,勉强吊住了他的一线生机。但毒已深入,她能做的只是延缓,无法根除。每隔片刻,她就要探一次他的脉搏和呼吸,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让她心惊胆战。太医署擅长解毒的两位老太医终于在一队禁军拼死护送下赶到,正在一旁低声紧急商议着解毒方案,但看他们凝重的脸色,显然情况极不乐观。叶悠悠听他们提到几味珍稀药材皇宫药库可能存量不足,心又沉了几分。
当林卫押着被反绑双手的淮南王登上城楼时,所有守军将士的目光都聚焦过来,眼中充满了仇恨与快意。
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冲天的怨气与杀意,又或许是冥冥中感知到了仇敌的临近,昏迷中的萧绝,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,竟在叶悠悠和太医惊喜的目光中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