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蛰的雷声滚过天际时,医疗站后院的新苗已经长成大树。七条主枝指向不同方位,树皮上的纹路不再局限于管网图,而是演化出山川河流的轮廓。苏慧兰站在树下,医用听诊器贴在树干上,耳机里传来的不是汁液流动声,而是类似烹饪的动静——油脂爆裂、汤汁翻滚、面团膨胀……
听诊器没用。周卫国从树后转出来,左手臂已经完全木质化,皮肤下可见淡金色的树脉纹路,要这样听。他将木质化的指尖抵在树干上,树冠立刻沙沙作响,抖落数十片带着不同香气的叶子。
叶片还未落地,就被闻讯而来的居民们接住。最年长的刘奶奶含住一片樟叶状的叶子,皱纹间突然淌下泪水:是我娘腌酸笋的土方子…失传六十年了…
雷声渐近。奇怪的是,云层间闪过的不是电光,而是某种金红色的脉络,与树冠上方的天空纹路交织成网。林博士的无人机在树顶盘旋,传回的画面令人震惊——以医疗站为中心,方圆五公里的地面下,暗红根系已经形成与天空纹路对称的网络。
双向生长。林博士推了推眼镜,地下根系对应天上脉络,树木是连接两端的…她突然哽住,因为看见周卫国的木质化手臂正伸出细小的根须,扎进土壤。
更大的异变发生在农民工小学。操场上的积雪早已融化,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淡金色纹路。孩子们在课间用粉笔描摹这些纹路,不知不觉画出了精确的世界地图。当老师试图擦掉时,纹路竟自动修复,还新增了闪烁的光点——正是全球新苗的位置。
最大的那个男孩突然举手:老师!我听到树在唱歌!他掀起上衣,胸口的炖锅纹路已经变成一棵小树,枝桠状的纹路正随着医疗站方向的大树同步脉动。
雷声炸响的刹那,所有异常现象同时达到高潮。医疗站的大树七条主枝迸发出耀眼金光,投射出七幅全息影像:撒哈拉的游牧帐篷里,老人往陶罐中撒入野生香料;喜马拉雅山洞穴中,僧人用冰水萃取草药精华;亚马逊部落的祭坛前,少女将有毒块茎处理成无毒面粉……
不是影像。苏慧兰触碰其中一幅,手指穿过光影却尝到真实的滋味,是实时传输。
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,撒哈拉影像中的老人突然抬头,浑浊的眼睛直视前方,用某种古老语言说了句话。树下的刘奶奶不假思索地接了下句——某种失传的沙漠贸易行话。更惊人的是,老人似乎听懂了,笑着举起陶罐做了个干杯动作。
林博士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。北极核心的下降速度加快了,此刻已经低到足以看清细节——它根本不是金属构造,而是由无数发光根须缠绕成的球体,表面不断有新的枝桠抽出又缩回。每根枝桠末端都连接着一颗微缩的,细看竟是不同文明的炊具模型。
它要着陆了。周卫国的声音变得奇怪,带着木质共振的回音。他的右腿也开始木质化,根须深入地下,与大树的主根相连,就在…
震耳欲聋的雷鸣淹没了后半句话。一道金红色闪电劈中大树,却没有造成伤害,反而像某种能量灌注。树干瞬间粗壮了一圈,新长出的树皮上浮现出文字——不是单一语言,而是所有已知文字交替闪现,表达同一个意思:
**味之根系 文明之脉**
全球监测图疯狂刷新。东京的新苗长成了樱花与茶树杂交的奇异品种;秘鲁的幼苗结出同时适应高海拔与沙漠的果实;甚至南极科研站的人造温室里,那株幼苗也在暴风雪中绽放,花朵形状像极了因纽特人的骨雕炊具。
医疗站里,那位梦见自己是香料植物的女患者突然坐直身体。她胸口的小树纹路长出,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。当护士惊慌地按下紧急按钮时,患者却微笑着抬起手——指尖绽出一簇散发着咖喱香气的嫩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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