认捐接近尾声,席间陷入短暂的沉寂。
谢砚舟的目光,带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挑衅,再次落回康大运身上。
他拿起温在热水中的玉壶,亲自走到康大运座旁,将他面前那只青玉杯徐徐斟满,动作缓慢而郑重,酒液落入杯中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谢砚舟俯身靠近,声音压低,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恳切,脸上笑容依旧完美:
“康山长,你收容灾弱妇孺于书院,活命之恩,妇孺感泣,贤名远播,实为我辈楷模;
如今这疏通商路,亦是泽被苍生、福延万代的莫大功德;
书院虽清雅,然此盛举关乎乡土兴衰,不知康山长……可否也以天下苍生为念,略尽心力?
也好令这‘仁义’之名,如皓月当空,圆满无暇,永世流传?”他刻意在“圆满无暇”四字上加了重音。
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——捧你上神坛,你就得按我的剧本唱戏。
不捐?
那你之前的“仁义”是否纯粹?是否“圆满”?
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康大运身上,屏息凝神。
“嗨,对面的!”门外,康康踏前一步,与谢赛只有三寸之距离:“今儿你主子怎么把你带出来了?是不是怕宴席收不回本,让你出来帮忙顺手牵个羊?
那你可来着了,里面坐着的都是有钱的主儿,你看好哪个了,我帮你掌掌眼?
你看我家主子咋样?漳州首富,你主子都看上了,你觉得呢?”
谢赛个头不高,就算把头顶发髻都加上,也只到康康下巴。
他平日几乎不与人对视,可此时却抬起头来,一双三白眼盯住康康。
康康后背寒毛一根根缓慢竖立。
似乎觉得抬头抬眼看人有些累,谢赛踮起脚尖。
踮脚尖的难度很大,像芭蕾舞演员那样,但谢赛却踮得很稳,丝毫不打晃,还略略前倾些身体。
如此一来,他与康康之间的身高差距被迅速缩短。
谢赛的目光从康康的眉毛扫到眼睛,再从眼睛扫到鼻子,然后落在康康嘴唇一下,马上又移回眼睛,与之对视。
康康只觉像被毒蛇盯上般,全身的寒毛在这一瞬间“唰”地一下全体竖立!
谢赛微微一笑,薄到几乎没有的上嘴唇,成为描绘微笑弧度的符号,然后……
他突然嘟起嘴,对着康康发出“啵”一声,其嘴唇与康康的嘴差点就挨上!
“康爷说得对,你家主子是不错。”谢赛轻声回道:“我家主子有眼光!”
“操!”康康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额角青筋都暴了起来。
“不能揍他,别给主子惹麻烦。”康康在心中反复劝导自己:“我哥要在,指定不让我揍他。”
康康狠狠忍下恶心反胃,重新对上那双阴鸷的三白眼,开朗一笑,微弯下腰,然后也嘟起嘴,直接触到谢赛的嘴上,很响亮地“啵!”了回去!
“爷没看上你主子,倒是看上你了!”康康挑起眉毛,像看花楼姑娘那样露出色迷的眼神:“给爷照顾好你自己,爷可惦记上你了!”
心里却在安慰自己:“不就恶心人嘛,谁不会似的!爷啥没吃过?就当今天吃了屎了!操!”
包房里,康大运放下银叉,拿起那杯几乎溢出的酒,并未看谢砚舟,只凝视杯中微澜的琥珀光影。
片刻后,他抬首,目光清澈坦荡,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,穿透了宴席的浮华:
“谢大人谬赞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