场中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私炼铁器的工具,只有一堆石头和一场明显的、针对商旅的劫杀现场。
他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,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,转向面如死灰的孙有田:
“孙有田!‘采石引’可是属实?这些……‘龙涎石’,真是你开采的?”
孙有田吓得浑身更抖,三魂丢了其二,老泥鳅拼命使眼色催促。
在武官冰冷目光的逼视下,孙有田终于找回声音,带着哭腔磕磕巴巴道:
“回、回禀大人,是、是小的、小的采的龙、龙涎石,垫窑用的,有引子、有引子。”
他语无伦次,但承认了开采权和石料用途。
武官沉默了。
他当然知道这堆“石头”是什么,他又不瞎。
但眼下证据链被老泥鳅巧妙引导,指向“合法”开采的垫窑石料和一场纯粹的匪患劫杀。
深究下去,牵扯民营矿主,甚至可能涉及地方官窑采买的灰色地带,绝非他一个负责剿匪的巡检司武官所愿。
能大半夜出来执行任务,他自不是什么高官要职,所以拿多少钱就干多大活得了,别给自己惹麻烦。
剿灭这股为祸多时的山匪,才是实打实的功劳。
武官最终冷冷哼了一声,声音里的杀意褪去大半:“哼!盘龙坑匪患猖獗,劫掠商旅,罪不容诛,今日剿灭,乃为民除害!
尔等既是遭劫客商,又有开采引证(他故意模糊了‘采石引’的具体内容),那就速速离开!
至于些‘石料’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矿石堆:“本官需带回衙门,勘验备案,确认确系‘龙涎石’无误后,方可发还!
孙有田,你涉嫌管理不善,引匪生乱,随本官回衙门问话!带走!”
他刻意强调了“勘验备案”和“发还”,给了康大运一线希望,同时又拿捏住了孙有田。
这两方的钱,武官定是要赚的。
虽是小钱,也发不了家,但蚊子再小也是肉,何况还不是蚊子呢。
就为那些石头,怕是那位漳州商人就得“破费破费”。
孙有田如蒙大赦般瘫软下去,被兵丁拖走时,感激又绝望地看了老泥鳅和康大运一眼。
老泥鳅则暗暗松了口气,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。
康大运对武官一揖:“多谢大人明察秋毫!救命之恩,没齿难忘!我等……静候大人消息!”
他明白,这“勘验备案”是道鬼门关,但至少矿石没有被当场没收,还有转圜余地。
……
官兵如同潮水般退去,带走了山匪的尸体、武器、以及那堆被油布重新盖好的“龙涎石”,也带走了面如死灰的孙有田。
破庙前,只剩下满地的血污、狼藉,以及劫后余生的众人。
康健失血过多,脸色苍白如纸,被两名护卫搀扶着。
梁撞撞扶着冰冷的断墙,还在干呕,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,死死盯着官兵消失的方向。
老泥鳅瘫坐在地,大口喘着粗气,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“老泥鳅……”康大运压住心中那份怀疑,走到他面前,声音低沉:“今日……多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