抑或是带着她那八十几个倭国浪人站在礁石上搞什么“团建”,扯着嗓子领头高喊:“一切行动听指挥,步调一致显神威!
不拿群众一针一线,梁姐带你致富赚钱!
一切缴获要归公,论功行赏金如洪!”
海风一定把她束起的发辫吹得散乱,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……
康大运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紫檀木案沿划过。
眼前摊开的《孟子·告子下》,“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……”一行行墨字,竟有些模糊晃动起来,被一个更加鲜明、朝气蓬勃、充满原始生命力的身影强势取代。
他闭上眼,深深吸了口气。
鼻端萦绕的是熟悉的墨香与桂香,可心底却固执地翻涌起一股遥远而粗粝的味道。
那是海岛特有的,混合着咸腥海风、铁锈、草木灰烬以及……她身上那股子永远汗津津却异常干净蓬勃的气息。
这股无形的气息,像一只看不见的手,轻易地拨乱了他刻意维持的、为科举而铸就的沉静心湖。
思念,如同海岛的潮汐,无声无息涨满心房。
“主子,岛上来信了!”康健敲门。
“进来!”康大运的声音里透着那么一点迫不及待。
就一个信封,很厚实。
康大运抽出里面厚厚一摞纸,却并没有之前收康健的信那样,看到抄录的梁撞撞的笔记,字迹也不如康健的工整——
“这都什么玩意儿!菜谱吗?!”康大运额头上都快暴起青筋了!
康健凑过去看,只见上面写着:“岛上鸡蛋可是不愁了,早上梁姑娘给煮了好大一锅五香蛋,我分到两个!那滋味……”
这篇略过,看下一页:“凉拌红薯叶,你们谁吃过?我吃了!哎哟我跟你们说,那叫一个爽口!”
得,这篇也略过,诶,下一页不错,下一页上“梁姑娘”三个字,重复了两遍,康健赶紧交给康大运。
康大运忍着怒接来,上面写的却是:“今日跟着梁姑娘猎到长鬃山羊和野鸭子,那羊长得牛不牛、羊不羊的,但肉好吃;
再加上鲍鱼、海参、墨鱼啥的,梁姑娘给做了‘佛跳墙’,炭火慢煨了四个多时辰,那味儿香的……把西拉雅族的人都勾来了!”
“你拿去看吧!”康大运气咻咻地把那一摞信纸就砸到康健手里,转身就要出去。
康健哪里想到主子的反应如此大,一时间竟没完全接住信纸,于是有半页纸就晃晃悠悠飘落下来。
康健赶紧去捡拾——主子不看,他看,不管咋说,弟弟写的信就算再啰嗦,他这当哥哥的也能忍!
可他一附身,那半页信纸被他带起的风又给呼扇远了些,正落在康大运的……脚底下!
“主子,你踩住了!”康健提醒。
康大运这才注意到落脚时正踩在信纸上,心下有些不好意思,那毕竟是康康写来的,就算不满也不能踩踏啊,赶紧捡起来。
这一捡,可就不打算给康健了。
因为那上面的字比康康的字还丑,但写的是:“帅哥,多给我备点货吧,素棉布、麻布、还有那个红底五色纹样的那个布,都来点儿!
再来些漆器、乌钻、琉璃珠啥的,都整点儿!”
康大运抖了抖半页信纸,正面看完看反面:“就……这么两句,没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