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抬抬抬我屋去先!”梁撞撞说道,装出不甚在意的样子,脸却发起热来,赶紧掩饰:“赶紧的,我还要试船呢!”
“云槎一号”的第一次下水,就展示了它的运气——竟然捕捉到几条金枪鱼,这种深海鱼可从未有人吃过。
不过,在梁撞撞这里,不存在没吃过的东西就不会做、不会吃的道理——万物皆可烧烤,只要肯撒调料。
梁撞撞用起胡椒粉是一点都不吝啬,抓一把就撒在鱼身上,再抓一把又撒上去,看得康康直嘬牙花子:“啧啧,一斤胡椒顶二石粮食的价格,梁姑娘,你是真敢造啊!”
“是吗?有那么贵?那咱多买点回来,这玩意儿不多的是!”梁撞撞说道。
康康就搞不懂了:“梁姑娘,你天天吵着要出海,竟然不知道香料贵的离谱,那你出海是为哪样?”
别人出海是为搞钱,梁撞撞出海却是:“不为哪样啊,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看看,以前我就说了啊!”
至于赚钱,那是捎带脚的。
…………
当“云槎一号”巨大的身影第一次出现在林加延湾时,整个码头都为之震动。
深秋的南海,天空高远澄澈。
这艘两千料大船,拥有着远超普通福船的巨大体量——长约十三丈,宽逾四丈,高耸的尖底破开水面,留下宽阔而深远的航迹。
三层巨大硬帆如同垂天之云,鼓满强劲的东南信风,推动这庞然大物,以一种沉稳而无可阻挡的气势驶入港湾。
船首高昂,船尾楼巍峨如城,通体油亮的桐油木料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润而厚重的光泽。
船舷两侧,开凿整齐的炮窗尚未安装火炮,但那森然洞口已透露出未来的狰狞。
与周围那些中小型商船、本地“巴朗卡辛”小船相比,“云槎一号”如同鹤立鸡群,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。
码头上瞬间聚满人。
皮肤黝黑的苦力忘记了扛货;
裹着头巾的阿拉伯商人停止了讨价还价;
穿着简陋沙龙裙的本地妇女抱着孩子驻足观望;
连几个穿着笔挺呢料外套、神情倨傲的西班牙人,也摘下帽子,露出惊愕的目光。
各种语言的惊叹、议论如同潮水般涌起。
他们见过更大的船,但没见过如此神气、如此令人容易生畏的船。
“好大的船!”
“天啊!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帆船!”
“我倒是见过更大的,可没见过如此这般、这般……这船应该很坚硬吧?撞谁谁沉的那种?”
“是大昭来的新式宝船吗?”
“不,不像……怎么也没打个旗号?”
梁撞撞身着利落的靛蓝棉布短褂长裤,站在“云槎号”高耸的尾楼甲板最前方。
海风吹拂着她束在脑后的马尾辫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沉静锐利的眼睛。
迎着码头上无数或惊奇、或敬畏、或探究的目光,她脊背挺得笔直,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,锋芒毕露。
康康站在她侧后方半步,手按刀柄,目光如电,扫视着混乱的码头,如同警惕的头狼。
这俩人,在外面都可能装了。
很快,一队身着华丽丝绸“巴龙”、佩戴着金饰的卫兵护卫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——马卡帕加尔大达图的管家巴贡,急匆匆地赶到了码头栈桥最前端。
“哟,马卡帕加尔身边那个干巴老小子,这一穿上丝绸,看起来竟也人模狗样的。”梁撞撞评价道。
巴贡仰望着这艘几乎遮蔽了阳光的巨舰,又看了看船首甲板上那个熟悉又显得陌生的年轻女子,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。
这才过去多少日子,对面那个看似粗鲁莽撞、实则果敢无比的女子,竟然拥有如此唬人的大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