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姑娘吧,除了出身低、无双亲、没学识之外,人还是很实诚的,能处。
虽说梁撞撞比康大运小了六岁,可在老人眼中,自家孩子永远没有别人家孩子成熟、强悍。
梁撞撞低头看着那双才过五十岁就生出老年斑、不算太粗糙但绝不柔软的手,点了点头:“放心,有我在,不会让人欺负他”。
…………
贡院门前,人声鼎沸,如同开了锅的粥。
各地赶来的童生,年龄参差,面色或苍白或潮红,在衙役的呼喝下排起长龙。
送考的家人仆役更是乌泱泱挤满街巷,目光焦灼地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自家子弟的身影。
康大运排在队伍中段,康健贴身陪着他。
梁撞撞则抱着手臂,隔着两三步的距离,与康康一左一右跟在康大运侧后方。
像沉默的哼哈二将。
她那身利落打扮和背后那杆凶悍绝伦的丈二长槌所形成的无形壁垒,让拥挤的人流下意识地在她面前分开些许空隙。
也引来无数好奇、探究乃至畏惧的目光。
康康赶紧将“金箍棒”抢到自己手里攥着。
队伍缓缓前移,眼看离查验身份、认保画押的桌案只剩五六人。
突然,人群外围响起一个刻意拔高、阴阳怪气的嗓门:“哟嗬!快瞧瞧这是谁呀?
这不是我们康家老祖宗亲自开祠堂、从族谱上勾了名的‘不肖子孙’康大运吗?
啧啧,还有脸来考功名?也不怕祖宗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啐你一脸!”
声音极具穿透力,清晰地灌入附近所有考生的耳中。
众人齐刷刷扭头。
只见康氏族长带着几个族中青壮,正挤在人群边缘,一脸鄙夷地指点着康大运。
说话的正是康族长身边那个獐头鼠目的侄孙康富,是康二太爷家的孙子。
康大运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。
攥着考篮提梁的手指节发白,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眼神骤然冷冽如冰。
他未回头,亦未反驳,目光只沉沉投向负责查验的官吏。
“肃静!考场重地,休得喧哗!”桌案后的小吏皱眉呵斥一声,但看向康大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。
梁撞撞的目光却如鹰隼,瞬间锁定了康族长和康富。
她看见康富喊完话,极其隐蔽地朝旁边一个穿皂隶服色的络腮胡汉子使了个眼色。
果然。
当康大运上前,恭敬递上自己的身份文书和至关重要的保结文书时,那个络腮胡皂隶猛地从旁窜出,一把夺过文书,故意高声嚷嚷:
“慢着!康大运?这名字……听着耳生啊!
你是漳州哪里的人?祖上三代可有功名田产?你这保结……”
他装模作样地翻看,手指在署名处用力一抹,然后故作惊诧地大叫:“哎哟!诸位快看!这墨迹怎么是花的?!
名字、指模都糊了,这还怎么作保?
这保结无效!不能作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