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……陛下真的这么说?”赵鹏的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文华殿奏对,满朝文武或有耳闻,赵同年作为消息灵通的京中人士,竟然不知?”康大运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。
“至于出身,”康大运向前一步,气势迫人:“我康大运行得正坐得直!
家父经商,遵纪守法,纳粮完税,供养了多少工匠伙计?
若无商贾流通有无,京城焉有今日之繁华?
陛下尚且不以商贾为鄙,赵同年倒替陛下做了主?”
谁敢替皇帝做主!
梁撞撞将小腰叉得更嚣张,下巴昂得都快拿鼻孔对着那姓赵的了。
赵鹏被堵得哑口无言,冷汗涔涔而下,他身边的同伴更是噤若寒蝉,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。
康大运不再看他们,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梁撞撞。
姑娘叉腰的架势可可爱爱,小脸气得鼓鼓溜溜,嘴角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酱汁,袖子上的墨点格外显眼,一副“老娘还没骂够”的模样。
康大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和暖意,脸上的寒冰瞬间消融。
他走过去,极其自然地伸出手,用自己干净的袖口,在梁撞撞唇角抹了抹,极其轻柔:“饿了吧?跟这帮人置什么气?白白耽误吃饭。”
转头又唤道:“再加几碗素面和酱牛肉,肉包子也上几笼。”
然后牵着梁撞撞的手,走到旁边空桌旁,俯身为梁撞撞调整好座椅,服侍她坐好,自己才坐下。
一切动作行云流水,仿佛已经这般做过无数次。
也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。
梁撞撞被他这带着不言而喻的亲昵的一系列动作弄得发愣,忘了生气,傻乎乎地眨了眨眼。
郑文显、吴茂才等人也纷纷落座,看向赵鹏那一桌的目光充满了鄙夷。
赵鹏等人如坐针毡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在康大运彻底的无视和周遭人鄙夷嘲讽的目光下,再也待不下去。
赵鹏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多嘴的瘦高个儿,仿佛惹事是他而不是自己,低声咒骂了一句,丢下几块碎银子,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。
经过康大运桌边时,脚步快得像是后面有狗在撵。
可偏偏梁撞撞就是不肯饶过他。
虽然康大运坐在外侧,梁撞撞无法伸脚绊赵鹏摔跟头,但她可以推桌子呀!
梁撞撞手腕稍稍发力,桌沿便狠狠撞了赵鹏一下。
赵鹏本就心慌意乱脚步不稳,这一撞竟然直接趴地上了。
“嘶——”
周围一片抽冷气的声音,大家看着都替他疼。
“噗嗤!”
梁撞撞指着赵鹏狼狈倒地的样子笑出了声:“慢着点走,注意形象,别有辱斯文!”
人固有一死,为毛偏偏是社死!
赵鹏又羞又愤、红头胀脸,按着胯骨轴子、以袖遮脸,爬起来就跑了。
大堂里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和议论声。
那几个寒门学子更是朝着康大运这边投来敬佩的目光。
梁撞撞看着赵鹏狼狈的背影,撇了撇嘴:“切,怂包!唉,也就是老子嘴笨……”她抓起桌上那个被拍扁了的肉包子,狠狠咬了一大口:“我好想康康呀!”
康大运看着她沾着墨点、努力啃包子的侧脸,无奈地叹了口气,眼下卧蚕却越来越鼓,深邃黑眸蕴着深深的笑意,和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动容。
他拿起桌上的茶壶,给梁撞撞倒了一杯粗茶,推过去:“慢点吃,别噎着,为那种人生气,不值当。”
“谁为他们了!”梁撞撞咽下包子,灌了口茶,瞪着眼睛:“我说过,有我在,不会让人欺负你!
再说了,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?
商籍怎么了?没有商籍,他们吃啥?没有商籍,他们穿啥?吃穿都没了,他们还嘚瑟啥?
端起碗吃饭,放下碗骂娘的破玩意儿、狗东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