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襄的手机在此时突然震动起来,屏幕亮起,一条加密信息弹了出来。信息显示王建军的账户每月都有一笔固定支出,收款方是星盟娱乐副总赵坤的情妇张莉莉。而那笔钱的数额,不多不少,正好是李雯粉丝林秀月工资的三分之二。徐襄的眉头皱了起来,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。
“你看这里。” 李雯的指尖在 “掀桌子” 三个字上反复摩挲,纸页已经被揉得起毛,边缘卷曲如枯叶,“她写‘排骨汤洒在地上时,我看见自己三年前的红裙子在油汤里飘’,那裙子还是我演唱会同款,她当时攒了三个月工资才买的,说要穿着它去川西,做最美的新娘。”
信的末尾沾着点褐色的污渍,边缘已经发黑,像是干涸的血迹,在惨白的纸上格外醒目:
“建军揪着我头发往卧室拖时,我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,疼得眼前发黑。我听见小侄子哭喊着‘坏人放开姑姑’,听见大侄子吓得不敢出声,只能用小手捂着嘴。他把我按在床板上,那床板是我们结婚时买的,上面还有我亲手贴的喜字,现在却成了他施暴的地方。衣架抽在腿上的声音比雷声还响,‘啪、啪、啪’,一下比一下重。可我脑子里全是火车窗户外的山 —— 原来再高的山,也挡不住人间的龌龊;再白的云,也遮不住生活的黑暗。”
李雯突然站起身,动作太急,茶台上的信纸被带得飞起,像三只折翼的蝴蝶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。晨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,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,像极了三年前在直播镜头前转身的瞬间。当时弹幕里刷满了 “疯女人”“耍大牌”,只有她自己知道,耳麦里传来的是赵坤阴冷的声音:“那个佛山女学员不听话,不识抬举,找几个人处理干净点,别影响了节目播出。”
“备机。” 她抓起沙发上的铆钉夹克,金属拉链 “刺啦” 一声划破死寂的空气,“去佛山,我要见见这个王建军口中‘不懂事’的女人,我要让她知道,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”
徐襄看着她消失在玄关的背影,那背影决绝而坚定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。他低头看向手机屏幕,星盟娱乐的股价正以断崖式的速度下跌,绿色的曲线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。他想起信里最后一句话:“鸡蛋碎在地上时,我突然明白,有些壳,是该亲手敲碎的。” 是啊,有些枷锁,也该亲手挣脱。
飞机穿越厚厚的云层时,李雯翻开了粉丝林秀寄来的相册。相册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,是她演唱会的海报图案。里面贴着林秀从少女时期到结婚后的照片,有在佛山祖庙前的留影,有在《星途唱响》录制现场举着灯牌的样子,还有和王建军刚认识时的合影。最后一页是张合影,穿红裙子的林秀举着五个白生生的鸡蛋,两个扎羊角辫的孩子凑在旁边,好奇地打量着鸡蛋,背景里川西的山尖尖上,正挂着枚圆滚滚的落日,像极了信里那五个没能安稳入腹的鸡蛋,也像极了林秀曾经对生活的美好期盼。
她突然掏出录音笔,按下播放键。三年前那个暴雨夜,赵坤在停车场说的话清晰地传来,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:“女人啊,就得像鸡蛋,不敲敲打打,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,不磨掉点棱角,就不知道谁是主子。” 当时她以为说的只是娱乐圈里那些想走捷径的女艺人,现在才懂,这世上所有的欺压,都藏在 “鸡蛋” 这样的小事里,藏在日复一日的冷暴力和控制里,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轻视和侮辱里。
佛山第三人民医院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,带着一种冰冷而压抑的气息。李雯推开病房门,终于见到了信的主人林秀。林秀比照片上憔悴了太多,脸色苍白如纸,眼神里没有丝毫光彩。当她掀开病号服裤腿时,那些青紫的伤痕在白炽灯下泛着惨光,新旧交错,层层叠叠,像极了被反复踩碎又粘合起来的鸡蛋壳,触目惊心。
“他总说我是不下蛋的鸡。” 林秀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沙哑而干涩,她轻轻抚摸着膝盖上最深的那片淤青,那是被衣架抽打的痕迹,“那天掀桌子前,我看着锅里的鸡蛋突然想,我这三年,活得还不如个鸡蛋。鸡蛋还有壳保护自己,我什么都没有。”
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,夹杂着民警的呵斥声和男人的怒骂声。王建军被警察押着经过病房门口,他一眼就认出了李雯,像是被点燃的炮仗,突然挣开民警的手铐,唾沫星子喷在病房的玻璃上:“你个女明星凑什么热闹!多管闲事!她就是欠收拾,连个鸡蛋都管不好,还敢掀桌子,就该打!”
李雯没有回头,只是轻轻合上那本相册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。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涌进来,在林秀带伤的脸上铺成一层温暖的金毯,像极了信里描述的,那个本应充满鸡蛋香气和欢声笑语的川西黄昏。她知道,黑暗总会过去,光明终会到来,就像此刻照进病房的阳光,也终会照亮林秀未来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