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面无表情地把那个还在叫的盒子扔进了对应的区域。
这个世界,有时候真的挺让人无语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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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某个重复播放的按钮。
周亚天不亮就出门,阮小白则成了这个小房子的新主人。
他不再是被收留的那个可怜虫,他有自己的工作。
打扫卫生,洗衣服。
姐姐的衣服总是沾着各种灰尘和泥点,他得先用刷子刷,再泡,再搓洗。
还有最重要的——做饭。
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研究菜谱上。
周亚给他买的二手手机,现在最大的用途就是看各种美食视频。
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好像还挺有天赋。
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,切个土豆丝都能粗细不均,到现在已经能颠勺颠得有模有样。厨房成了他的领地,锅碗瓢盆是他的兵器。
每天下午四点,他会准时给周亚发消息。
“姐,今天什么时候回?”
消息通常隔很久才会回复,有时候是一个字,“晚”,有时候是两个字,“七点”。
阮小白就根据这个时间,安排自己的工序。保证周亚推开门的那一刻,迎接她的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屋子,而是饭菜的热气。
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。
仿佛只有这样,他才能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,吃她买回来的米,用她挣回来的钱。
一天,周亚回来得比平时早。
阮小白正在厨房里跟一条鱼搏斗,鱼很滑,在他手里扑腾,溅了他一脸水。
“今天没找到活?”
他头也没回,继续跟手里的鱼较劲。
“找到了,干完了。”
周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带着点疲惫。
她换了鞋,走到厨房门口,靠在门框上。
阮小白正费力地给鱼刮鳞,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跑什么跑,等会儿就送你上路。”
周亚看着他那副小身板,和案板上那条比他小臂还长的鱼,形成一种滑稽的对比。
她没说话,就那么看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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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风热。
出租屋,白天被太阳晒得像个蒸笼。
客厅里那台老旧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,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。
阮小白的房间最小,窗户也小,一到下午就闷得人喘不过气。
但他最常待的地方是厨房,那里更热。
每次做完一顿饭,他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,浑身是汗,白色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,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。
周亚看在眼里,但什么也没说。
直到一个周末,阮小白被一阵“咚咚咚”的敲门声吵醒。
他迷迷糊糊地去开门,门外站着两个穿工服的女人,扛着一个巨大的纸箱。
“你好,装空调的。”
阮小白愣住了,回头看向客厅。
周亚正从她房间里出来,手里拿着钱包。
“装在客厅。”
她对工人说,然后把钱递了过去。
阮小白站在原地,看着那两个师傅熟练地拆箱,打洞,安装。
噪音很大,墙灰扑簌簌地往下掉。
他看看那个崭新的空调外机,
又看看周亚。
她脸上没什么表情,好像只是买了一棵白菜那么平常。
“姐……这个很贵吧?”
他小声问。
“不贵。”
周亚说。
她从不说谎。
但阮小白知道,她说的“不贵”,和自己理解的“不贵”,完全是两个概念。
她每天回来,一身的汗和灰尘,有时候回来胳膊上还会有新的擦伤。
他没再问。
空调装好后,师傅打开试机,一股冰凉舒爽的冷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。
阮小白站在出风口下面,舒服得眯起了眼睛。
连日来积攒在身体里的燥热,好像一下子就被吹散了。
“遥控器给你。”
周亚把遥控器塞到他手里。
“热了就开,别省电。”
说完,她就转身回房了。
阮小白捏着那个小小的遥控器,像是捏着什么贵重的东西。
那天之后,厨房不再是蒸笼了。
他做饭的时候,会把厨房门开着,客厅的冷气就能溜进来一些,带走一部分热气。
又过了一阵子,家里又多了一样新东西——网络。
还是周亚叫人来装的。
理由是:“手机流量太贵。”
有了网,阮小白的世界一下子就打开了。
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娱乐方式和他以前知道的完全不一样。
他对着那些搞笑视频能笑出眼泪,也会跟着美食博主学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菜。
他的厨艺,因此突飞猛进。
从家常的番茄炒蛋,到工序复杂的干炸酥肉,再到需要精准火候的清蒸鱼。
一天比一天好吃。
周亚还是那个样子,话不多。
但她吃饭的速度,明显变慢了。
也不再是以前那种为了填饱肚子而进行的机械动作,她会认真地品尝每一道菜。
有时候阮小白问她:“今天这个怎么样?”
她会点点头。
“好吃。”
得到夸奖的阮小白,会立刻挺起小胸脯,一脸“那是当然”的得意表情。
但只要周亚一看他,他又会立刻收敛起来,假装矜持地“咳”一声,低头扒饭,耳根却悄悄红了。
家里添置的东西也越来越多。
客厅里多了一张小小的二手茶几,周亚从旧货市场淘来的。
阮小白把它擦得干干净净,上面摆着他从楼下捡来的野花,用一个玻璃瓶养着。
阳台上多了几个泡沫箱,阮小白在里面种上了葱和香菜。
他说这样以后做菜就不用下楼买了。
小房间里,那张咯吱作响的折叠床换了张柔软的,还多了一个小小的床头柜。
虽然也是二手的,但被他擦得很亮。
这个小小的出租屋,越来越像一个家了。
一天晚上,周亚又回来得很晚。
外面下着雨,她进门的时候,头发和肩膀都湿了。
阮小白赶紧拿了干毛巾递过去。
“快擦擦,饭马上就好。”
他转身回厨房,把最后一道汤盛出来。
等他把三菜一汤都端上桌,周亚也擦干了头发,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坐到了桌边。
空调开着,屋里很安静,只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“今天工地上出事了,耽误了点时间。”
周亚忽然开口。
阮小白一愣,停下夹菜的筷子。
“你没事吧?”
“我没事。”
她摇摇头。
“脚手架上掉下来一块木板,砸到人了。”
她语气很平淡,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。
“那你以后......小心点。”
阮小白憋了半天,只说出这么一句。
周亚看了他一眼。
“小白。”
她忽然叫他。
阮小白的心猛地跳了一下。
姐姐以前总是叫自己“你”,“喂”,或者干脆不叫,直接用眼神示意。
这是她第一次,这么自然地叫他“小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