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懂她那句“凭什么啊”里面,藏了多少不甘心。
也懂她那句“我就是个废物”里面,藏了多少绝望。
他一直以为,姐姐是不会倒下的。
她像山一样。
沉默,坚韧,永远挡在他前面。
她可以一个人打翻好几个,可以面不改色地处理流血的伤口。
可昨天晚上,那座山,在他面前塌了。
原来山也会累。
原来山也会哭。
阮小白停下搓洗的动作,看着盆里浑浊的黑水,有些出神。
他忽然觉得,自己好像也应该做点什么。
不能总是躲在姐姐身后,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所有保护。
钱没了,可以再赚。
还有,他不想再看到姐姐那样哭了。
一次都不想了。
他换了一盆清水,把外套上的泡沫投洗干净,拧干,然后晾在了阳台上。
阳光很好,透过湿漉漉的布料,洒下细碎的光斑。
忙完这一切,已经快到中午了。
阮小白回到客厅,站了一会儿,不知道该干什么。
做午饭吗?
还太早。
而且开火的声音,可能会吵醒姐姐。
他走到沙发边,坐了下来。
他没有开电视,也没有玩手机,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。
曲起双腿,用胳膊抱住膝盖,把下巴搁在膝盖上。
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。
他在想,自己能做什么。
能做的,好像只有做饭,洗衣,把这个小小的家收拾干净。
然后等着她拖着一身疲惫回来,对她说一句“回来了”。
这根本不够。
远远不够。
去打工吗?
可是,谁会要自己,小小的一个?
就算有,又能赚几个钱?
去干点别的?他会什么?
做饭,画画,这些能换成钱吗?
他想了很久,也没有头绪。
心里那股担忧,像一团湿漉漉的棉花,堵得他难受。
最后,阮小白一动不动,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一处。
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卧室的门,开了。
“吱呀——”
阮小白抬头。
周亚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,头发乱糟糟的,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和枕头压出来的印子。
她大概是睡得太久,眼神还有些迷茫,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。
四目相对。
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
周亚的脑子还有点木,她环顾了一下四周。
客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,桌子上空荡荡的,昨晚的残局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阳台上,她那件外套正在滴着水,在阳光下反射着光。
她再看向沙发上的小白。
他一副抱着膝盖的姿势,看到她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,瞬间就蓄满了某种复杂的情绪。
担忧,小心翼翼,还有一点点像是怕她再次碎掉的紧张。
他从沙发上滑下来,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。
他没说话。
只是仰着头,用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看着她。
然后,他伸出双臂,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。
他的个子只到她的胸口,这一下,像是整个人都埋进了她的怀里。
力气不大,却抱得很紧,很用力。
周亚的身体僵了一下。
她能感觉到,怀里这个小小的身体,在微微地发着抖。
“姐。”
阮小白的声音从她胸前传来,闷闷的,带着一点鼻音。
“别累着自己了。”
他顿了顿,抱得更紧了些,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衣服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