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应了一声，手里的刀重新落在砧板上，只是速度慢了许多。
客厅里传来脱鞋的声音。
很快，沉稳的脚步声朝着厨房走来。
周亚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，她还穿着去工地的衣服，厚实的工装外套上沾着些灰尘，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，脸颊也冻得通红。
她一手拎着个塑料袋，另一只手抄在兜里，靠着门框看他。
“今天冷死了。”
她抱怨了一句，然后把手里的塑料袋朝他晃了晃。
“看，给你买的。”
阮小白看过去，是一个透明的塑料袋，里面装着一些红红绿绿的零食，有辣条，有糖，还有一些果干。
他还没来得及说话，周亚就走了进来。
小小的厨房因为她的进入，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。
她从后面贴上来，身上那股子冷气和灰尘味儿混在一起，扑了他一脖子。
周亚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，这是一个她很喜欢的姿势。
她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，热热的，痒痒的。
“嘶......真暖和。”
她像只找到了暖炉的大猫，满足地喟叹一声，然后把鼻子凑到他脖颈间闻了闻。
“我家小白今天做的菜好香啊。”
“我家小白”这四个字，像一颗小石子，准确无误地投进了阮小白的心湖里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他的耳朵“轰”地一下就热了，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。
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，手里的菜刀都快握不住了。
“别闹，”
他的声音有点不稳。
“快去洗澡。”
周亚非但没走，反而变本加厉，张嘴轻轻含住他的耳垂，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磨了一下。
阮小白手一抖，菜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了砧板上。
“周亚！”
他急了，又羞又恼，转过头想推开她。
周亚见他真急了，这才笑着松开嘴，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，手感滑嫩。
“行了行了，这就去。”
她直起身，拎着那袋零食放在旁边的台子上。
“给你放这儿了，等会儿吃。”
她说完，转身走出了厨房，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。
很快，卫生间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。
厨房里又只剩下阮小白一个人。
他靠着料理台，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，上面还残留着湿热的触感。
他低头看了看砧板上的菜刀，又摸了摸口袋里那硬邦邦的盒子，心里乱糟糟的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甜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把杂乱的思绪压下去，重新拿起刀，把剩下的菜切完。
等他把两菜一汤都端上桌，周亚也正好洗完澡出来。
她换了一身干净宽松的家居服，头发用毛巾擦得半干，有些湿漉漉地，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慵懒。
两人面对面坐下吃饭。
周亚大概是饿坏了，扒拉米饭的动作很快，吃得呼呼作响。阮小白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。
“慢点吃，没人跟你抢。”
周亚嘴里塞满了饭菜，含糊不清地“嗯”了一声，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，腮帮子鼓鼓的。
“今天活儿多？”
阮小白问。
“还行，老样子。”
周亚咽下嘴里的东西，喝了口汤。
“你呢？饭团卖得怎么样？”
“挺好的，都卖完了。”
简单的对话，都是些日常琐事。
屋子里开了暖气，饭菜的热气氤氲开来，模糊了灯光。
阮小白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周亚，他放在桌下的手，不自觉地又伸进口袋，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小盒子的棱角。
吃完饭，周亚主动收拾了碗筷，拿去厨房水池里泡着，说明天早上她来洗。
然后就往沙发上一倒，把自己摔进那个熟悉的角落里，从沙发缝摸出之前阮小白给她买的零食，撕开一包薯片，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。
阮小白则把没吃完的菜用保鲜膜封好，放进冰箱，又用抹布把饭桌擦得干干净净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在周亚身边坐下。
周亚立刻挪了挪，把腿搭在他的腿上，还把手里的薯片递到他嘴边。
“来一口？”
阮小白摇摇头。
周亚吃东西的样子，实在算不上雅观。
她把薯片袋子撕得老大，整只手伸进去抓，然后一把塞进嘴里，嚼得咔嚓咔嚓响。
油和调味粉沾了满手，她也不在意，偶尔还会在自己的家居服裤子上蹭一下。
阮小白看着她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揣在口袋里的手。
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裤料，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小方盒硬质的轮廓。
再抬眼看看周亚那张因为吃得满足而油光锃亮的嘴，和那双沾着薯片渣的手。
不行。
这个气氛不对。
周亚很快就解决完了一整袋薯片。
她把空袋子捏成一团，随手往茶几上一扔，然后满足地舒了口气，转过身，张开双臂就想把身边的人捞进怀里。
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，吃饱喝足了就想抱抱小白。
可这一次，她抱了个空。
阮小白在她手臂合拢之前，站了起来。
“你......你也站起来。”
他的声音很小，但在周亚听来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。
周亚的动作顿在半空中，有些发懵。
她看着站在面前的小白，他垂着眼，看不清神色，只觉得他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。
“怎么了？”
她问，还是依言撑着沙发站了起来。
她比阮小白高出一个头还多，这么站着，需要微微低头才能看清他的脸。
阮小白没回答，他的视线落在周亚的手上。
那双手，上面泛着一层油光，指甲缝里似乎还卡着一点金黄色的薯片碎屑。
不行，不能就这样。
阮小白二话不说，拉起周亚的手腕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。
“哎？”
周亚被他拉得一个踉跄，满头雾水。
“干嘛去啊小白？”
阮小白不说话，把她一直拉到洗手池前，打开水龙头，挤了一大坨洗手液在她手心，然后握着她的手，仔仔细细地搓揉起来。
泡沫很快变得丰富，带着一股柠檬香气。
周亚彻底懵了，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手，看着他低着头，神情专注地清洗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，连指甲缝都不放过。
“......我手有那么脏吗？”
她忍不住小声嘀咕。
阮小白像是没听见，冲干净泡沫后，又抽了毛巾，把她的手一点一点擦干，擦得干干爽爽，没有一丝水汽。
做完这些，他好像还是不满意。
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她的头发上。
刚才洗完澡只是随便擦了擦，发梢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，几缕湿发贴在脖颈上。
他转身从浴室的置物架上拿起那个吹风机，插上电。
“嗡——”
不算悦耳的噪音立刻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。
周亚看着他拿着吹风机朝自己走过来，下意识地想躲。
“我自己来就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阮小白已经伸手按住她的肩膀，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，开始给她吹头发。
温热的风吹在头皮上，很舒服。
阮小白的手指很轻，穿插在她的发间，慢慢地拨动，把里面的水汽都吹出来。
周亚渐渐地不动了。
她从面前的镜子里看着身后的阮小白。
他还是那副认真的样子，好像在做什么顶顶重要的大事。
镜子里的他，脸颊被吹风机的热风烘得有点红，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周亚心里那点莫名其妙，慢慢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柔软。
小白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，但......还挺可爱的。
她干脆放松了身体，微微闭上眼，享受着。
头发很快就吹得半干，蓬松柔软。
阮小白关掉吹风机放下，又退后一步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。
周亚身上那件宽松的家居服，因为刚才在沙发上躺着，领口有点歪，袖子也卷了起来。
他走上前，伸出手，先是帮她把歪掉的衣领拉正，抚平上面的褶皱，然后又把她卷起的袖口拉下来，整理好。
整个过程，阮小白一言不发，神情专注。
周亚从头到尾都像个木偶，配合着他的所有动作。
做完这一切，阮小白才满意了。
他拉着她，又回到了客厅。
“站好。”
他让她站在客厅吸顶灯下。
周亚听话地站得笔直，两手贴在裤缝边。
她看着小白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揶揄和探究。
屋子里的暖气很足，刚才被吹风机烘过的热意还没散去，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点红晕。
客厅的顶灯明晃晃地照着，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。
阮小白退后了一步。
两人面对面站着。
阮小白看着周亚这张被他亲手收拾干净的脸，看着她蓬松柔软的头发，看着她端正的衣领和笔挺的站姿。
很好，一切都很好。
气氛完美。
就差最后一步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