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小白赶紧跟上。
他看着走在前面,扛着巨大纸箱却步履稳健的周亚的背影,心里五味杂陈。
她买这个床,是给谁的?
答案不言而喻。
地铺虽然被他收拾得很干净,但毕竟是直接睡在地上。
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来,冲得他鼻子有点发酸。
这个姐姐,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,行动却直接得吓人。
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,一个扛着巨大的箱子,一个两手空空地跟在后面,走回了那个破旧的居民楼。
回到家,周亚把箱子往地上一扔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
“你的。”
她言简意赅,说完就走到水池边,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。
阮小白看着地上的大家伙,又看了看墙角自己那个小小的地铺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
他憋了半天,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。
周亚擦了擦脸,没回头,声音从毛巾里传出来,有点闷。
“地上凉,睡久了对身体不好。”
阮小白的心又被轻轻撞了一下。
他深吸一口气,走到箱子旁边,开始研究怎么把它打开。
这床是她买的,他总不能让她再动手安装。
找来周亚那把不知道切过什么的,刃口都卷了的水果刀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打包带和胶带划开。
箱子里是各种长短不一的钢管,一块折叠好的床板,还有一包用塑料袋装着的,花花绿绿的螺丝和零件。
另外,还有一张画满了各种图形和箭头的安装说明书。
阮小白把说明书铺在地上,蹲下来,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。
他觉得自己应该能行。
不就是对着图纸,把这些管子拼起来吗?能有多难?
周亚洗漱完,就靠在床边,抱着胳膊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。
只见阮小白一会儿拿起一根长管子,对着图纸比划一下,又放下。
一会儿又拿起一根短管子,试图插进一个圆孔里,结果发现尺寸不对。
他把那包螺丝零件倒在地上,对着图纸上的编号,一个一个地找。
“a-3螺丝……是这个吗?不对,这个太长了……那是这个?”
他一个人蹲在那里,念念有词,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十分钟过去了,地上还是一堆零件。
二十分钟过去了,他好不容易把两条床腿给拼了起来,结果发现,装反了。
“……”
阮小白的脸有点黑。
他默默地把装反的床腿拆下来,准备重新装。
结果刚才拧得太紧,现在怎么都拧不开了。
他一张俏脸憋得通红,使出了吃奶的劲儿,那颗螺丝还是纹丝不动。
周亚在一旁看得直乐。
她很少笑,一笑起来,嘴角边会有一个很浅的梨涡,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那么凶了。
这小子,看着挺聪明的,怎么动起手来这么笨。
阮小白感觉到了她的视线,回头就看到她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意。
他的脸“唰”一下就红透了,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。
“你看什么!”
他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句。
“看你笨。”
周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,直接戳穿。
“我才不笨!”
阮小白梗着脖子反驳,手里的动作却泄露了他的心虚。
他把那两条拧不下来的床腿藏到身后,一副“我刚才什么都没干”的表情。
周亚终于忍不住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她从床上下来,走到他面前,伸出手。
“给我。”
阮小白犹豫了一下,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那两条床腿递了过去。
周亚接过来,掂了掂。
她也没用工具,就是两只手握住连接处,反方向一错。
只听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那颗让阮小白束手无策的螺丝,就这么松开了。
阮小白的眼睛都瞪圆了。
周亚把拆开的零件扔回他面前,又靠回了墙边,抱着胳膊,下巴点了点地上的零件。
“继续。”
那语气,活像个监工。
阮小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最后还是默默地蹲了下去,捡起零件,继续和那张不听话的折叠床作斗争。
这一次,他更加小心翼翼了。
屋子里很安静,只有金属零件偶尔碰撞发出的叮当声,和他小声的嘟囔。
周亚就那么看着他。
灯光下,少年白色的头发毛茸茸的,低着头,侧脸的线条精致得像画一样。
他很专注,虽然动作依旧笨拙,但却透着一股不肯服输的认真。
周亚的心里,忽然变得很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