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小白心里想着,松了手。
他好奇地朝最近的摊位看了一眼。
桌子上摆满了小册子,封面画风精致,但内容……
阮小白的目光凝固了。
封面上画着一个银发少年,衣衫半褪,眼角泛红,脸上是屈辱又无助的表情,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性角色压在身下。
他僵硬地转动脖子,看向旁边的另一个摊位。
情况大同小异。
各种各样美型的男性角色,穿着暴露的服装,摆出各种引人遐想的姿势。
有的甚至连衣服都没穿,只在关键部位打了层薄薄的圣光。
这里是……同人本专区。
阮小白知道这种区域的存在,但那边的内容,大多是关于女性角色的。
可在这里,被用各种不堪的姿态描绘出来的,全都是男人。
他想立刻拉着姐姐离开这个鬼地方,一回头,却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。
他心里一慌,再一转头,就看见她正站在一个摊位前。
她的面前,就摆着一堆他刚才看到的,“不堪入目”的小册子。
完了。
阮小白眼前一黑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伸出手,从那一堆“精神毒物”里,抽出了一本。
封面是一个银发男人,穿着薄纱,跪坐在地上,仰着头,表情极尽魅惑。
然后,她就那么当着他的面,翻开了。
阮小白感觉自己的血都冲上了头顶。
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,一把抢过周亚手里的书,想也不想就要往地上摔。
但手举到一半,又硬生生停住了。
这是人家的商品,摔坏了要赔钱的。
赔的还是姐姐的辛苦钱。
他只好把那本书“啪”地一下拍回摊位上,压着火气,对周亚低吼:“你看什么呢!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!”
他的声音都在发抖,一半是气的,一半是恶心的。
明明是在发火,是在骂人,可那张脸实在太漂亮,配上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,非但没有一点威慑力,反而……
周亚觉得,他比这些本子里的男人,要可爱多了。
“画得还行。”
她评价道。
“还行?”
阮小白的音量都拔高了。
“这哪里还行了?你看这男的穿的,这像话吗?还有这姿势......这简直是伤风败俗!画这的女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?”
周围有几个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,眼神古怪。
周亚赶忙拉了他一把,把他拽到稍微角落一点的地方。
“小声点。”
“我凭什么小声!我说的不是事实吗?”
阮小白梗着脖子,脸涨得通红。
“这不就是变态吗?把男人画成这样,供人意淫,你不觉得恶心吗?”
周亚看着他。
在她的世界里,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消遣品。
男人以柔为美。
梦想着能有这样的容貌和身段。
可阮小白的反应,不是害羞,不是故作清高。
是发自内心的,彻彻底底的厌恶和鄙夷。
周亚故意问了一句:“画得不好看吗?很多人都喜欢这样的。”
“好看个屁!”
阮小白想也不想就骂了出来。
“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!挺直腰杆,堂堂正正!不是像这样......像个玩意儿一样被人看来看去!”
“男人的样子?”
周亚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。
“那应该是什么样子?”
“就是......就是......”
阮小白被问住了,他一时也说不清楚,只能凭着本能反驳。
“反正不是这样!男人应该有尊严!应该靠自己,而不是靠脸蛋去讨好别人!”
尊严。
靠自己。
他说得义愤填膺,完全没注意到周亚的眼神变得很深。
她认识的,见过的所有男性,从小被教育的就是如何打扮自己,如何温顺听话,如何才能嫁个好人家。
他们的人生价值,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女人的评价之上。
“尊严”这个词,从一个男孩嘴里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。
她终于有点明白小白身上那股别扭又倔强的劲儿,是从哪里来的了。
一种......干净的,挺拔的,属于他自己的傲气。
他不是在装。
他是真的这么想的。
周亚看着他还在那里气鼓鼓地瞪着那些画册。
她确定了。
“好了。”
周亚伸出手,在他那头柔软的白毛上揉了一把,把他气得竖起来的呆毛按了下去。
“不看了,走吧。”
周亚拉住了他的手腕,逆着零星的人流,往外走。
经过那些挂着巨幅男性海报的展位时,阮小白下意识地别开脸,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。
耳边是嘈杂的音乐和女人们兴奋的议论声,一切都让他烦躁。
终于,一股热浪夹杂着阳光扑面而来,两人走出了场馆。
外面的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。
只有远处传来的车流声和头顶的蝉鸣,提醒着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日早晨。
刺眼的阳光让阮小白眯了眯眼。
周亚松开了他的手。
阮小白站在原地,胸口还在微微起伏。
刚才那股冲到头顶的火气,被这阳光一晒,渐渐散去了大半,只剩下一点余烬,在心里不甘地烧着。
脑子里乱糟糟的。
刚才在里面,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了?
把整个世界的女人都骂了进去......虽然他心里就是那么想的,可当着她的面说出来,现在总觉得不太对劲。
他说的那些话,在这个世界听起来,估计就跟疯言疯语差不多吧。
姐姐会怎么想他?
阮小白心里有点发慌,偷偷抬起眼皮,飞快地瞥了她一眼。
她就那么站着,面朝着马路,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。
“喂。”
阮小白忍不住先开了口,声音有点干巴巴的。
“我......”
他想解释点什么,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“我就是……看不惯那些东西。”
他最后只能这么含糊地解释了一句,语气听起来有点像在为自己的失态找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