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!”
阿蝎反手就是一巴掌,打得那女头头脑袋嗡的一声,嘴角见了血。
“还敢嘴硬?”
“真没了!我发誓,我发誓!钱前两天才被上家收走,不信你问她们!”
女头头哆嗦着指向地上哼哼唧唧的几个同伙。
那些看守一个个捂着眼睛或者脖子,躺在地上装死,却谁也不敢出声,生怕引火烧身。
阿蝎眼神扫过去,那几个人抖得更厉害了。
她又甩了女头头一巴掌,打得她彻底懵了过去,软塌塌地倒在地上。
“他爸的,白忙活一场!”
阿蝎烦躁地骂了一句,觉得这趟买卖亏到了姥姥家。
周亚没管在那边发火的阿蝎。
她转身走向平房深处。
那里有几扇紧闭的房门。
她挨个推开,前两个都是堆放杂物的仓库,空气里一股子霉味。
当她推开第三扇门时,一股更浓重,更复杂的酸臭味扑面而来。
门被从外面锁着,周亚没费什么劲就拧断了那把小锁。
房间里没有开灯,黑漆漆的。
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,能看到十几个小小的身影挤在角落里,像一群受惊的雏鸟。
他们身上脏兮兮的,一个个瘦得脱了相,蜷缩在一起,听到开门声,只是抖得更厉害了,连哭都不敢哭出声。
周亚的心沉了一下。
她没开灯,怕刺激到这些孩子。
她退了出来,对着还在气头上的阿蝎喊了一声。
“阿蝎,过来。”
阿蝎正想再踹那个女头头两脚解气,听到周亚的声音,不耐烦地走了过来。
“干嘛?找到金库了?”
当她走到门口,闻到那股味道,看到里面的情景时,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就在这时,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角落里动了。
是个小女孩,大概五六岁的样子,她慢慢地抬起头,一双大眼睛在黑暗里显得空洞又麻木。
她的目光越过周亚,直直地落在了阿蝎身上。
然后,她的视线又缓缓移向门口,看到了那个被阿蝎打得不省人事,嘴角流血的女头头。
那个女人,小女孩记得,就是她,昨天还因为自己不肯吃饭,用皮带抽了自己。
一瞬间,那双空洞的眼睛里,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,又有什么东西重新亮了起来。
那是一点微弱的,几乎看不见的光。
在所有人,包括周亚都有些意外的注视下,那个小女孩从角落里站了起来。
她光着脚,踩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,一步一步,走出了那间囚禁她的黑屋子。
她走到阿蝎面前,停下。
然后,她抬起头,看着这个满身痞气,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女人。
阿蝎被这小屁孩看得有点发毛,下意识地皱起眉。
“看什么看?”
小女孩没被她吓到,反而用一种很平静,甚至有些呆板的语调开口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阿蝎愣住了。
她想过无数种可能,就是没想过这小屁孩会问她这个。
“我不告诉你。”
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。
“哦。”
小女孩应了一声,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。
她顿了顿,又问。
“你能带我走吗?”
这个问题让阿蝎更烦了,她又不是开善堂的。
“不行。”
她干脆利落地拒绝。
小女孩好像早就料到这个答案,她只是又“哦”了一声,然后说出了一句让阿蝎差点跳起来的话。
“那我主动跟你走。”
“嘿我这暴脾气!”
阿蝎给气笑了。
“我说不行你听不懂吗?别在这碍事!”
她挥了挥手,想把小女孩赶一边去。
可那小女孩根本不理她说什么,就那么默默地、固执地,走到了阿蝎的身后,像个小尾巴一样站着,不动了。
阿蝎一回头,就看到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后背。
她往前走一步,小女孩就跟着走一步。
她停下,小女孩也停下。
周亚在旁边看着,嘴角忍不住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,很快又消失了。
她从地上一个女人身上掏出手机,走到院子角落,拨通了报警电话。
报了地址和情况,然后挂断电话,把手机卡取出来,掰成两半,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。
屋子里阿蝎懒得再跟那小女孩掰扯,转身从墙角找来捆扎货物的尼龙绳,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几个还在地上哼唧的看守。
周亚没动,就站在那间黑屋子的门口,看着阿蝎的动作。
阿蝎抓起一个女人的胳膊,反剪到背后,用膝盖死死顶住,手里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捆了个结结实实。
她没留半分力气,绳子勒进肉里,那女人痛得闷哼一声,刚想骂,就被阿蝎一记手刀砍在后颈,彻底没了声音。
第二个,第三个......阿蝎像是跟这群人有仇,又像是在发泄没捞到钱的怒火,每一个都亲自动手,把人捆得像个粽子,再毫不客气地打晕过去。
那个一直跟在阿蝎身后的小女孩,就那么静静地看着。
她的头发乱糟糟的,像一团枯草,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因为瘦削显得下巴尖尖的,只有一双眼睛,黑得吓人。
她看着阿蝎把那些曾经打骂过她的女人一个个放倒,看着她们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。
她张了张嘴,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发不出半点声音,只能发出一阵干涩的,像小猫一样的气音。
屋子里的其他孩子,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。
他们从角落里探出小脑袋,看到门口站着的周亚,和屋子里凶悍的阿蝎,一个个吓得又缩了回去。
恐惧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。
周亚叹了口气,转身走回那间黑屋。
她没有开灯,只是借着门外的光,蹲了下来。
“别怕。”
她的声音放得很低,很柔,和刚才动手时的那个人判若两人。
“坏人被抓住了,警察等会儿就来,你们就安全了。”
安全了。
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某个开关。
一个年纪稍小点的男孩,最先忍不住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他的哭声像会传染,很快,屋子里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呜咽声。
也有几个孩子,依旧沉默着,只是身体抖得更厉害了。
似乎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哭泣。
周亚看着这群孩子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她伸出手,轻轻地,把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揽进怀里。
女孩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,身上那股混合着汗臭,尿骚和霉味的酸臭气味,瞬间包裹了周亚。
周亚却像是没闻到,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怀里的小身体很轻,骨头硌得人生疼。
她就那么抱着,一个,又一个,完全不在意自己干净的衣服被蹭得又脏又臭。
另一边,阿蝎解决完所有人,一转身,差点被脚边的小不点绊个跟头。
“啧。”
她低头,发现这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,已经从她身后挪到了她腿边,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裤腿,整个人几乎要贴到她的大腿上。
那股执拗劲儿,让阿蝎满腔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就泄了一半。
她心烦意乱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,蹲下身,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那小屁孩平齐。
可她忘了自己天生长得就凶,这么一凑近,更像要吃人了。
“在这待着,等会警察来了跟她们走,明白吗?”
阿蝎压着性子,语气生硬。
小女孩看着她,慢慢地,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“我就要跟你走。”
她的声音很小,还带着点沙哑,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。
阿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“你家人呢?让他们来接你。”
小女孩没回答,只是伸出那只脏兮兮的小手,轻轻拉了拉阿蝎的衣服。
阿蝎愣了一下,看着那双黑漆漆眼睛,鬼使神差地,真的把头凑了过去。
周亚刚安抚好屋里的孩子,一抬头,就看到院子里这奇怪的一幕。
那个瘦小的女孩踮着脚,凑在阿蝎耳边,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然后,她看到阿蝎的表情,变了。
那是一种很明显的变化。
脸上那股常年挂着的,玩世不恭的痞气和不耐烦,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她的瞳孔似乎缩了一下,接着,一种周亚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,混杂着错愕和阴沉的情绪,浮了上来。
阿蝎就那么僵着,一动不动,像被人点了穴。
院子里很静,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虫鸣。
过了很久,阿蝎才缓缓直起身。
她没看那个小女孩,而是抬起头,望向了被云层遮住的,看不见月亮的夜空。
她长长地,吐出了一口气。
然后,她低下头,看着脚边那个仰着脸,一脸执拗地望着自己的小家伙。
沉默。
最后,阿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“跟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