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透，窗外只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灰白。
阮小白就醒了。
他几乎是一睁眼，就彻底清醒了过来，没有半分平日里的迷糊和赖床。
昨晚那句“我穿婚纱给你看”，像一个甜蜜的烙印，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，让他睡得不沉，却又一夜好梦。
身边的人还在熟睡。
周亚呼吸绵长而平稳，一只手臂还习惯性地搭在他的腰上。
阮小白把那只手臂从自己身上挪开。
腰间传来一阵细微的酸麻，提醒着他昨晚的“战况”有多激烈。
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热了一下，但很快，那点羞涩就被更大的期待和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。
他悄无声息地滑下床，脚尖点地，溜进了卫生间。
简单洗漱过后，他一头扎进了厨房。
今天要做一顿最丰盛的早餐。
冰箱里有昨天买的新鲜鸡蛋，还有肉末和青菜。
他淘了米，打算熬一锅香喷喷的肉末粥，再煎几个漂亮的荷包蛋，配上两碟爽口的小菜。
厨房里很快就响起了细微的声响。
刀刃落在砧板上，发出笃笃笃的轻音，油倒进锅里，发出滋啦的爆鸣，米粒在锅中翻滚，散发出淡淡的香气。
阮小白忙得不亦乐乎，嘴角一直挂着藏不住的笑。
他的脑子里，全是周亚穿婚纱的样子。
一边搅着锅里的粥，一边出了神。
他想象着周亚高挑的身材，穿着那身圣洁的白纱，黑色的短发衬着雪白的布料，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。
她会不会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？还是像平时一样，随意地抓两下？她的表情会是怎么样？
是像平常那样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酷，还是......会对他笑？
光是这么想着，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进锅里。
他赶紧回过神，脸颊热得发烫，心里却甜丝丝的。
周亚是闻着香味醒的。
那股食物的香气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，勾着她的馋虫，让她无法再睡下去。
她睁开眼，身边已经空了。
她坐起身，揉了揉有些乱的短发，赤着脚走出卧室。
厨房里，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围着围裙，踮着脚，专注地搅着锅里的粥。
周亚没有出声，就那么靠在门框上，双手抱胸，静静地看着。
她看着他把粥盛出来，又小心翼翼地把煎好的荷包蛋码在盘子里，那认真的侧脸，在蒸腾的热气里显得有些不真切。
“在做什么好吃的？”
周亚含笑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，吓了阮小白一跳。
他猛地回头，看见周亚正靠着门，笑吟吟地看着他。
她刚睡醒，眼神还有点慵懒，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背心和短裤，露出结实修长的四肢。
“小亚！你醒啦。”
阮小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。
“我做了肉末粥，还有荷包蛋，你快去洗漱，马上就能吃了。”
“这么丰盛？”
周亚挑了挑眉，走了过来，低头在粥碗上闻了闻。
“闻着就香。”
她伸手想去拿勺子，阮小白却先一步舀起一勺粥，吹了吹，然后递到了她的嘴边。
“你先尝尝，看咸淡合不合适。”
他的动作自然流畅，眼神里全是期待。
周亚的动作顿住了。
她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，又看了看阮小白那双亮晶晶的眼睛，一时竟有些不适应。
这种被投喂的经历，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。
感觉......有点怪怪的。
但看着阮小白一脸“快夸我”的表情，她心里的那点不自在瞬间就烟消云散了。她张开嘴，把那勺粥吃了下去。
温度正好，咸淡适中，肉末的鲜和米粥的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。
“嗯，好吃。”
她真心实意地夸奖。
得到肯定的阮小白，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。
他把碗筷摆上餐桌，又殷勤地给周亚拉开椅子。
“小亚快坐。”
周亚看着他忙前忙后，兴奋得脸颊泛红的样子，觉得好笑又心暖。
她想，让他看到自己穿婚纱的样子，这个决定，真是该死的正确。
她坐下来，看着阮小白把一勺卧得完美的荷包蛋小心地放进她碗里。
“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她说着，要去拿他手里的勺子。
“我喂你。”
阮小白却固执地躲开了，又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。
周亚：“......”
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坚持的小白，终于放弃了抵抗。
算了，他高兴就好。
于是，这顿早餐就在一种奇妙的氛围里进行了。
阮小白一口一口地喂，周亚就一口一口地吃。
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，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对面那个人的脸上。
他今天格外开心，眉眼都舒展开了，那股子喜悦劲儿，隔着餐桌都能感觉到。
就因为一句“穿婚纱给你看”？
周亚心里觉得好笑，又觉得，这小家伙，真是好哄得不行。
吃完早饭，周亚擦了擦嘴，站起身。
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阮小白立刻紧张起来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：“去......去哪儿？”
“取个东西。”
周亚故意卖了个关子，伸手揉了揉他的白毛。
“在家乖乖等着，不许乱跑。”
“嗯！”
周亚换好衣服出了门。
门“咔哒”一声关上，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这份安静，却让阮小白心里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。
他完全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。
原本打算拿出课本复习一下，可他盯着书页看了半天，一个字都没看进去，满脑子都是“婚纱”，“白色”，“小亚”。
他想，要不还是去出摊吧，不能耽误了生意。
可念头刚起，就被他自己掐灭了。
不行，万一他出去了，小亚正好回来了怎么办？他可不想错过一分一秒。
今天就算天上下金子，他也不想出门。
于是，阮小白在屋子里转来转去。
他一会儿走到窗边，眼巴巴地往楼下望；一会儿又坐回沙发上，盯着墙上的时钟，觉得那秒针走得比蜗牛还慢。
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，他的心情也从单纯的期待，渐渐发酵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。
他把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描绘细节。
他想到周亚的肩膀，宽阔而结实，穿上那件英气的婚纱，一定能撑起最完美的轮廓。
又想到她的腰，没有一丝赘肉，线条流畅有力，束上腰带，肯定很好看。还有她的长腿......
想着想着，阮小白的脸就“轰”地一下全红了，红得能滴出血来。
他感觉自己的思想有点危险，有点罪恶。
小亚穿上那最圣洁的婚纱，是那么美好的事情，他怎么能......怎么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！
他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糖果的小贼，明明心里甜得要命，又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。
羞耻和期待两种情绪在他的心里疯狂拉扯，让他坐立难安。
可越是这么，脑海里的画面就越是清晰，甚至开始自动播放起后续剧情。
算了，不想了！
再想下去，等会儿小亚回来，他都没脸看她了。
最后，阮小白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，一把抓过旁边的抱枕，把自己的脸死死地埋了进去，试图用物理方式阻断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幻想。
然而，埋在靠垫里的脸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，勾出一个傻乎乎又满是幸福的笑容。
阮小白把抱枕揉搓了半天，终于还是从沙发里爬了起来。
他需要找点事做，分散一下注意力。
他把屋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，地板擦得光可鉴人，窗户也擦得一尘不染。
做完这些，他又把厨房收拾了一遍，把昨天买的菜都分门别类地放好。
等这一切都忙完，他再去看钟，指针也不过才挪动了一小格。
阮小白叹了口气，干脆坐在了窗边的地毯上，双手抱着膝盖，呆呆地望着楼下。
从上午等到中午，又从中午等到下午。
太阳从东边爬到头顶，又慢悠悠地晃到了西边，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阮小白的心，也跟着这太阳的轨迹，从满怀期待的沸腾，到有些焦灼的等待，再到此刻，只剩下一点点不安分的平静。
他看着楼下人来人往，看着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嬉笑打闹，看着主妇们拎着菜篮子匆匆走过。
他的世界，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，只为了等一个人回来。
终于，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四点。
阮小白再也坐不住了。
他从地毯上弹起来，在屋里转了两圈，最后还是决定下楼去等。
在这里等，和在楼下等，感觉是不一样的。
在楼下，他能第一时间看到小亚回来。
他抓起挂在门口的外套穿上，蹬上鞋子就往外跑，连电梯都等不及，蹬蹬蹬地跑下了楼。
小区的门口人来人往，很是热闹。
阮小白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，眼睛直直地盯着路口的方向。
他这样出众的样貌，又是这样一头罕见的白发，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，就像一块会发光的磁石，瞬间吸引了所有路过的人的视线。
有人脚步都下意识地慢了下来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好奇。
有些胆子大的，甚至拿出手机，假装在拍风景，镜头却悄悄地对准了他。
“这男孩长得真俊啊，是哪家的？”
“不知道，以前没见过啊，看这头发，是染的吧？真好看。”
“你看他站那儿，是在等人吗？等谁啊？”
议论声不大不小，断断续续地飘进阮小白的耳朵里，但他充耳不闻。
他的全部心神，都放在了那个唯一的路口上，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太阳又往下沉了一点。
就在他开始忍不住踮起脚尖张望时，一阵熟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。
来了！
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帅气地拐进了小区前的路。
他一眼就认出了骑在车上的女人，正是周亚。
他的视线越过周亚，牢牢地锁在了摩托车后座上——那里用绳子固定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硬壳礼盒。
是它！
阮小白的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，什么都来不及想，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。他迈开腿，朝着摩托车飞奔了过去。
周亚也看到了他，见他跑来，放慢车速，刚停稳车还没来得及摘下头盔，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带着一阵风扑进了她的怀里，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。
“小亚！”
那声音里带着一点跑动后的喘，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喜悦。
周亚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毛茸茸的脑袋笑了笑。
“跑什么，车都停不稳了。”
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强。
一个高大帅气的女人，一辆酷炫的摩托车，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白发少年主动地投怀送抱。周围的路人全都看呆了，议论声顿时四起。
“天呐，那是她家的？”
一个女人酸溜溜地开口。
“这福气也太好了吧。”
“这男孩也太大胆了，大庭广众的就这么扑上去......”
“你懂什么，这叫情趣，你看那女的，一脸宠溺，肯定宝贝得不行。”
周亚听到了那些议论，但她毫不在意。
她只是觉得，怀里这个小家伙抱得这么紧，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，又好笑又心疼。
她今天特意请了半天假，就是为了去取这件定制的婚纱。
她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，然后伸手，把还赖在她怀里不肯起来的阮小白轻轻一提，让他跨坐在了自己身前。
“坐好，我们下地库。”
“嗯！”
阮小白用力点头，乖乖地坐好，双手却依然不舍得松开，紧紧环着周亚的腰。
摩托车重新启动，缓缓驶向地下车库的入口。
停好车，周亚解开固定礼盒的绳子。
“我来拿！”
她还没来得及伸手，阮小白就抢先一步，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大盒子抱了下来。
盒子不轻，也很大，几乎遮住了他的半个身子，但他却抱得稳稳的，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。
周亚看着他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。
“走吧，回家。”
“嗯！”
两人一起走进电梯。
金属厢壁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，一个高挑，一个娇小，阮小白怀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盒子，画面有种奇妙的和谐感。
回到家，周亚随手把摩托车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，换了鞋走进来。
阮小白则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梦，迈着小碎步，把那个巨大的白色礼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客厅的地毯中央。
他蹲下身，伸出手，指尖在光滑的盒面上轻轻拂过，眼神里是混杂着虔诚和灼热的渴望。
周亚看着他那副样子，觉得好笑。
“我去洗个澡，一身的灰。”
她声音里带着点懒洋洋的倦意。
“嗯！小亚快去！”
阮小白立刻点头，眼睛却还是没从那个盒子上挪开。
浴室的门关上了，很快，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。
这水声像是一道屏障，把周亚和外界隔离开来，却也像是一把小小的钩子，一下一下地挠在阮小白的心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