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顿早饭,阮小白吃得格外香。
从那天起,他的生活里多了一项新的乐趣——观察小亚的头发。
每天早上,他醒来第一件事,就是凑过去,用手指比划一下她发梢的长度。
“小亚,好像长了一点点。”
“嗯。”
周亚闭着眼,声音含糊。
“你别动,我再看看。”
周亚无奈,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脑袋上摸来摸去,像是在检查什么珍稀植物的生长状况。
晚上周亚下班回来,他也会第一时间迎上去,目光先往她头顶上瞟。
“头发没乱吧?”
“......没有。”
为了方便她洗护,阮小白还特地用手机查了很久,给她买了一套据说很好用的洗发水和护发素。
周亚对这些向来不讲究,以前都是一块香皂从头洗到脚,现在看着浴室里摆着的瓶瓶罐罐,只觉得麻烦。
但每次洗完,小白都会拿来吹风机,仔仔细细地帮她把头发吹干。
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,动作轻柔又认真。
温热的风拂过头皮,很舒服。
周亚会靠在椅子上,闭着眼,享受这难得的安宁。
麻烦就麻烦点吧,她想。
春天渐渐溜走,天气一日热过一日。
阮小白的饭团生意依旧很好,每天清晨,他推着小车出门,傍晚再带着空了的保温箱回来。
周亚的工作也一如既往,白夜班换着来,偶尔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那头利落的短发,如今已经长到了一个不尴不尬的长度,发尾总是固执地翘着,时不时会扫到她的后颈,有点痒。
尤其是在酒店巡逻,出了一身薄汗之后,黏在皮肤上的感觉让她很不耐烦。
好几次,她都想直接走进理发店,让师傅三下五除二给剃了。
可一想到小白,她又硬生生忍住了。
她去楼下的小卖部,买了一包最简单的黑色橡皮筋。
一天晚上她下班回来,小白已经睡了。
她洗完澡,对着镜子,笨拙地想把头发扎起来。
可头发半长不短,总有几缕不听话地散下来。
她正跟自己的头发较劲,身后忽然贴上来一具温暖的身体。
小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,睡眼惺忪地从后面环住她的腰,踮起脚尖,下巴搁在她肩上。
“我来帮你。”
他的手指很巧,轻轻拢起她的头发,用那根黑色的皮筋,在她脑后扎了一个小小的揪。
算不上好看,甚至有点歪,但总算是把那些恼人的碎发都束了起来。
“好了。”
他声音还带着睡意,软绵绵的。
周亚从镜子里看着他,又看了看自己脑后那个小揪,没忍住,笑了。
阮小白也跟着笑,眼睛都没睁开,脸颊在她肩膀上蹭了蹭。
夏天真正来临的时候,周亚的头发已经长长了,垂下来能碰到肩膀。
发质有一点点硬,不像阮小白的那么柔软,但乌黑发亮,衬得她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。
阮小白看在眼里,乐在心里。
他觉得这样的小亚,少了几分凌厉,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。
他不再满足于那个歪歪扭扭的小揪了,特地在手机上搜了视频,学着怎么给人扎头发。
早上周亚刚洗漱完,就被他按在了椅子上。
他拿着梳子,小心地把她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梳顺,然后手指灵巧地一拢,一绕,一拉。
一根黑色的皮筋,就在她脑后束起了一个利落又清爽的单马尾。
发丝随着她的动作,在空中划出小小的弧度。
“好了。”
阮小白退后一步,端详着自己的杰作,脸上满是得意。
周亚抬手摸了摸,确实比自己随便抓起来要舒服得多。
她站起身,转过来,低头就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。
这成了他们之间更亲密的默契。
早上阮小白拉着推车出门,周亚如果在家的话,就会把他送到巷子口,看他小小的身影汇入清晨的人流里才转身回去。
而晚上周亚下班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走进卧室,俯身亲吻那个已经熟睡的人的脸颊。
有时候小白睡得沉,只是在梦里哼唧一声,有时候他会被弄醒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回吻一下,然后又沉沉睡去。
日子就像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柏油路,平淡,滚烫,又带着一种安稳的幸福感,缓慢地向前延伸。
一天,周亚连着上了两个大夜班,白天补觉起来,整个人都有点蔫。
她走出卧室,看到阮小白正坐在小小的客厅里,一手托着腮,看着窗外发呆。
他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他的记账本,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饭团的成本和收入。
可他今天却没在算账,只是眼神空落落地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周亚走过去,从后面轻轻环住他的肩膀。
“在想什么?”
阮小白回过神,摇了摇头,指着窗外飞过的一只鸟。
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......它能飞好远。”
周亚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。
那只鸟扑腾着翅膀,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,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楼房后面。
她沉默了片刻,忽然开口:“小白,想不想去看海?”
“海?”
阮小白转过头,眼睛里有些茫然。
“嗯。”
周亚的手臂收紧了些。
“我请了一周的假,带你去南边。”
这个决定是她昨天晚上做出的。
她看着小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推着小车出门,晚上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,日复一日。
他从不抱怨,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她。
周亚觉得,是时候该带他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了。
阮小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那光彩,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。
他有点不敢相信,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:“真的吗?我们......去旅游?”
“真的。”
周亚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“去收拾东西吧,明天就走。”
去南方的动车要坐七八个小时。
硬座车厢里人挤人,混杂着泡面,汗水和各种食物的味道。
阮小白一开始还有些新奇,趴在窗户上一个劲儿地往外看。
火车“况且况且”地往前开,窗外的景物不断变换,从高楼变成平房,又从平房变成大片的农田。
周亚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,偶尔睁开眼,看到的就是他那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。
看了一两个小时,困了,他就靠在周亚的肩膀上睡着了。
火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——一个地图上很小的海滨城市。
刚走出车站,一股带着咸湿味道的风就扑面而来。
空气是温热的,阳光也比他们住的城市要明亮得多。
两人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,找到了一家离海边不远的家庭旅馆。
房间不大,但很干净,推开窗户,就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。
他们简单地放下行李,阮小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。
“小亚,我们现在就去海边吧?”
“行。”
从旅馆到海边,只需要穿过一条种满了椰子树的小路。
路的尽头,视野豁然开朗。
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,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进了阮小白的眼帘。
比他想象中更宽阔,更壮丽。
海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,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。
白色的海浪一层接着一层,不知疲倦地涌向岸边,发出“哗啦——哗啦——”的声响。
阮小白停下脚步,就那么站着,呆呆地看着。
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又好像被掏空了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开阔和自由感,让他忍不住想深呼吸。
过了好一会儿,阮小白才回过神来。
他转过头,看着周亚,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光彩。
“小亚......”
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。
“海。”
“嗯。”
周亚应了一声。
阮小白笑了起来,他弯腰脱掉脚上的鞋子和袜子,赤着脚朝沙滩跑去。
“哎——”
周亚想喊住他,他却已经踩在了柔软的沙滩上。
沙子很细,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。
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,一波浪花涌上来,没过他的脚背,冰冰凉凉的,舒服极了。
他又往前走了几步,任由海水一遍遍地冲刷着他的脚踝。
周亚看着他开心的样子,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她摇了摇头,弯腰,把他的鞋袜捡起来,又脱掉了自己的鞋,一手提着一双,跟了上去。
沙滩上的人不多。
他们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。
海风吹乱了周亚的马尾,几缕发丝拂到她脸上。
她随手将它们拨到耳后,目光落在前面那个踩着浪花的身影上。
阮小白玩得不亦乐乎,他一会儿追着退去的海浪跑,一会儿又被涌上来的浪花吓得连连后退。
他回头冲周亚招手,笑得眉眼弯弯。
周亚提着鞋,慢慢走到他身边。
“好玩吗?”
“嗯!”
阮小白用力点头,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。
“这里好大,感觉心都跟着变大了。”
周亚看着他,没说话。
两人并排沿着海边慢慢地走。
夕阳渐渐西沉,给整个海面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。
海鸥在不远处盘旋,发出清亮的叫声。
他们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。
阮小白说这里的沙子好软,周亚就说小心里面有碎贝壳。
阮小白说海水是咸的,刚才不小心尝到了一点,周亚就笑他傻。
他玩得尽兴,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,几缕贴在脸颊上。
周亚看他光着脚跑了这么久,拉住了他。
“回去吧,地上凉了。”
“嗯。”
阮小白“哦”了一声,恋恋不舍地又踩了最后一个浪花,这才跑回到沙滩上。
两人走到沙滩与小路交接的地方,那里有几块被冲刷得光滑的大石头。
周亚把两人的鞋子放下,坐在上面,自己先穿好了,一抬头,小白正单脚站着,另一只脚抬起来,笨拙地用手拍着脚底板,细沙簌簌地往下掉,可有些湿的还是顽固地粘在皮肤上。
他皱着眉,有点苦恼的样子。
周亚看着他,没说话。
阮小白愣了一下,自觉地走了过去,在她身边坐下。
“脚。”
周亚言简意赅。
阮小白下意识地把脚缩了缩。
“我自己来。”
周亚直接伸手,捉住他的脚踝,把他那只沾满沙子的脚拉过来,放在自己的膝盖上。
她轻轻地他脚上的沙粒一点点拂掉。
阮小白想把脚缩回来,脸颊有点热。
周亚没理他,继续抓着他的脚踝,力道不重,却不容拒绝。
她用手把他脚底沾着的细沙拍干净,动作很仔细,连脚趾缝都没放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