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脉通道幽深曲折,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淡淡的硫磺味。没有光线,只有岩壁深处某些特殊矿石散发的微弱磷光,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,如同沉睡巨兽的骨骼。空气粘稠,灵气驳杂混乱,且越往深处,越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和排斥感,仿佛地底深处沉睡着某种古老的存在,不喜被打扰。
林衍一行人悄然穿行其中。为了避免被可能的追踪者(幽冥殿或地底妖兽)发现,他们并未御器飞行,而是收敛气息,以轻身术和隐匿法诀潜行。叶老和莫道友虽伤势未愈,但在林衍和秦雨薇的轮流搀扶下,速度也不算太慢。
冷面如同最警觉的猎犬,始终在前方数十丈处探路,他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阴影,只有偶尔传回的手势,指引着安全的方向。
根据冷面之前从散修口中打探到的零碎信息,以及林衍记忆中模糊的地图,他们需要沿着这条废弃的、通往青冥域深处某条大型地脉支流方向的地底通道,行进约三百里,才能抵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表出口。之后,还需穿越一片名为“枯骨荒原”的危险地带,才能进入万蛛山脉的外围。
路途遥远,危机四伏。
最初的百余里,还算顺利。除了遇到几群实力低微(炼气期)、畏光的“地穴盲蝠”和几条潜伏在暗河泥沼中的“腐骨鳄”,并未遭遇太大危险。林衍甚至出手,以混沌灵力配合魂力拟形,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几条不开眼的腐骨鳄,取其毒囊和坚韧皮革,也算补充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材料。
然而,随着越发深入,通道开始变得复杂,岔路增多,空气中那股无形的排斥感也越发强烈。更麻烦的是,他们开始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。
石壁上,出现了零星的、如同被利器划过的深深沟壑,沟壑边缘残留着淡淡的、腥臭粘稠的暗绿色液体。地面上,也偶尔能看到散落的、闪烁着幽光的破碎甲壳碎片,以及一些早已干涸、但依旧散发着刺鼻酸味的腐蚀性痕迹。
“是地穴蛛妖的痕迹。”冷面检查了那些甲壳碎片和液体,神色凝重,“而且是成年体,至少是二阶妖兽(相当于筑基期),看这爪痕和腐蚀范围,可能还不止一只。”
地穴蛛妖,是青冥域地底世界中常见的凶残妖兽之一。它们通常群居,擅隐匿、喷吐毒液和酸蚀蛛网,甲壳坚固,行动迅捷,且报复心极强。一旦遭遇,往往是不死不休。
“看来这条废弃通道,已经被某个蛛妖族群占据了巢穴范围。”叶老忧心忡忡,“我们必须更加小心,尽量绕开它们的主要活动区域。”
然而,地底通道如同迷宫,想要完全避开蛛妖的活动痕迹谈何容易。又前行了数十里后,前方探路的冷面忽然停下,做出了极度危险、立刻隐蔽的手势!
众人心中一凛,立刻各自找到岩壁凹陷或巨石后方,屏息凝神,收敛所有气息。
很快,前方岔道深处,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、如同无数细足摩擦岩石的“沙沙”声,以及低沉的、充满了暴戾气息的嘶鸣。
透过岩石缝隙,众人隐约看到,数只体型足有牛犊大小、通体覆盖着油亮黑甲、八只复眼闪烁着幽绿光芒、口器狰狞滴落着粘液的巨型蜘蛛,正拖拽着一具早已被腐蚀得面目全非、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地底蜥蜴妖兽的残骸,缓缓爬过前方的岔路口。它们动作看似缓慢,实则异常协调,八只长足如同精密的机械,悄无声息地移动着。
领头的那只蛛妖,体型格外庞大,背甲上还有数道狰狞的暗金色纹路,气息赫然达到了三阶(相当于筑基后期)!它那幽绿的复眼,似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,让藏匿的众人心头一紧。
好在这队蛛妖似乎只是例行巡逻或运送食物,并未过多停留,很快便拖着猎物,消失在了另一条更加幽深的岔道之中。
待到“沙沙”声彻底远去,众人才松了口气。
“是三阶蛛妖带队……这里恐怕接近它们的老巢了。”莫道友脸色发白,“我们得赶紧离开这片区域。”
林衍却并未立刻动身,他目光落在刚才那群蛛妖经过的地面上,那里除了拖拽的痕迹,还留下了一些细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晶莹丝线残迹,在微弱的磷光下,若不仔细看,根本无法发现。
“等等。”林衍低声叫住众人,“看地上。”
秦雨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清冷的眸子一凝:“蛛丝?而且是……警戒丝?”
她传承的《寒溟真诀》中,对天下各种妖兽毒虫习性略有提及。地穴蛛妖中的某些变异种类,确实会分泌一种极其纤细、坚韧、且带有微弱灵力感应的特殊蛛丝,布置在巢穴周围,作为警戒网。一旦触碰,哪怕再轻微,也会惊动蛛群。
“恐怕不止这里。”林衍开启“魂衍初境”的感知,神识如同水波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。在他的感知中,前方数条岔道的入口附近,空气中都隐约分布着极其微弱的、几乎与周围地煞阴气融为一体的灵力丝线,纵横交错,如同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!
“它们布下了警戒网。贸然闯过去,必然会惊动整个蛛群。”林衍沉声道,“我们得找一条没有蛛丝,或者蛛丝最少、最薄弱的路线。”
“可是……我们如何能分辨哪里蛛丝薄弱?”叶老皱眉。
林衍略一沉吟,眼中闪过一丝异色:“或许……可以试试‘魂力拟形’。”
他盘膝坐下,闭上双眼,识海中混沌符文微亮。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、不带任何攻击和侵略性的混沌魂力,将其“拟形”成与周围地煞阴气性质几乎一模一样的、飘忽不定的“气态”,然后如同最轻柔的微风般,朝着前方几条岔道方向“吹拂”过去。
这缕魂力太微弱,几乎不蕴含灵力波动,只是纯粹的神识感知延伸。在“魂衍初境”的精确操控下,它轻柔地“触碰”着空气中那些无形的灵力蛛丝。
通过魂力的反馈,林衍的脑海中,逐渐勾勒出一幅模糊的“蛛丝分布图”。哪里的蛛丝密集如网,哪里的蛛丝相对稀疏、甚至有微小的断裂,都一一呈现。
片刻后,他收回魂力,脸色略显苍白。这种极其精细、且需长时间维持的魂力操控,消耗不小。
“找到了。”林衍指向右侧一条较为狭窄、看起来更加阴暗潮湿的岔道,“这条通道的蛛丝最少,且靠近洞壁顶部有一处区域,蛛丝似乎因为岩壁渗水而腐蚀、断裂了一小片,形成了一个勉强可供一人通过的‘缝隙’。从那里过去,只要小心不触碰其他蛛丝,或许能绕开主要警戒区。”
众人闻言,精神一振。
“事不宜迟,我们立刻行动。”秦雨薇道,“我来开路,冰魄之力可以暂时冻结部分蛛丝,以防万一。”
“好。”林衍点头,“冷面断后,注意后方动静。叶老,莫前辈,跟紧我们。”
一行人调整方向,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条狭窄岔道摸去。
岔道内果然更加阴暗潮湿,洞壁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,地面湿滑泥泞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淡淡的蛛妖腥气。
很快,他们来到了林衍感知到的那个“缝隙”附近。只见在岔道顶部,靠近岩壁接缝处,确实有一片区域,原本应该存在的蛛丝网络出现了残缺,形成了一个约莫尺许宽、不规则的缺口。缺口边缘,残留的蛛丝明显比其他地方细弱、黯淡,似乎真的被某种酸性液体(可能是岩壁渗出的特殊矿物质)腐蚀过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林衍低声道。
秦雨薇上前一步,伸出纤纤玉指,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寒的冰蓝光芒。她小心翼翼地将冰蓝光芒延伸向缺口边缘那几根最细、最可能触动的残留蛛丝,瞬间将其冻结、脆化。然后,她屈指轻弹,几缕细微的冰魄劲气射出,精准地将那些被冻脆的蛛丝震成齑粉,却未引起任何灵力波动。
缺口,被无声地扩大、清理干净。
“我先过。”秦雨薇身形一晃,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,轻巧地从那缺口处飘了过去,落在对面,警惕地观察着四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