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球在半空炸开,化作三只狰狞的鬼面蜘蛛,喷出毒网罩向铃央!
“鬼道妖物!”铃央剑光如瀑,斩碎毒网,但这一耽搁,王峥已冲出殿外,身影几个闪烁,消失在山林之中。
黑雾渐渐散去。
议事厅内一片狼藉。几位长老中了迷魂毒雾,正在运功逼毒。阿蛊仍跪在原地,怔怔地看着这一切。
“追!”徐长老脸色铁青,“启动护山大阵!封锁所有出口!生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戒律堂弟子蜂拥而出。
沈砚扶起阿蛊,解开她的禁制。阿蛊身子一软,几乎站立不稳,琉璃色的眸子里满是后怕与茫然:“沈师兄……这到底……”
“我们被算计了。”沈砚声音低沉,“从北荒控魔蛊开始,这就是一个针对仙蛊道的局。王峥只是棋子,真正的黑手……还在暗处。”
他看向殿外,护山大阵的光幕已经开始升起,整个凌霄宗如临大敌。
但沈砚心中却一片冰冷。
王峥暴露得太快了,快得不合理。以对方能策划如此精密栽赃的手段,怎么可能让王峥这么轻易露出马脚?除非……王峥本就是弃子,他的暴露是为了掩盖更深的阴谋。
或者说,是为了逼迫某件事发生。
“沈砚。”徐长老的声音传来,他已驱散毒雾,脸色依旧难看,“今日之事,暂且记下。阿蛊的嫌疑……待擒住王峥,再审。”
这话已是极大的让步。
但沈砚却摇了摇头。
“长老,”他平静地说,“弟子请求,即刻带阿蛊离开凌霄宗。”
全场哗然。
“你说什么?”徐长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弟子请求,带阿蛊离开。”沈砚重复道,声音清晰而坚定,“今日之局,表面针对阿蛊,实则剑指弟子,或者说,剑指弟子所倡导的‘契约之道’。对方能渗透到戒律堂弟子,能伪造如此完美的证据,能在长老团面前从容逃走——这已不是简单的栽赃,而是宣告:凌霄宗内部,有他们的人,且地位不低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今日王峥暴露,对方计划受挫,但绝不会罢休。下一次,证据会更完美,布局会更周密。届时,阿蛊必死无疑,弟子也难逃牵连。而仙蛊道、契约体系,都将被彻底扼杀。”
“所以你要叛逃?”一位长老厉声道。
“不是叛逃,是战略撤退。”沈砚直视那位长老,“天道誓约未触发,已证明阿蛊清白。但清白在阴谋面前,不堪一击。今日若非弟子发现破绽,若非王峥沉不住气,阿蛊已经是个废人。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于敌人的失误,更不能指望每次都能侥幸翻盘。”
他看向徐长老、李长老、云尘长老,看向所有还能理性思考的人:
“天道之下,皆是变量。规则、证据、誓言、人心……一切都可以被算计、被扭曲、被利用。在绝对的恶意面前,固守规则的善良者,只会沦为猎物。”
“所以你要打破规则?”苏清瑶轻声问,她不知何时也到了殿内,白衣上沾着些许黑雾残留的灰烬。
“是。”沈砚点头,“但不是为破坏而破坏,而是为了在规则被恶意利用时,保留反击的力量。阿蛊不能留在凌霄宗——不是因为她有罪,而是因为有人要她死,而宗门现有的规则,保护不了她。”
他拉起阿蛊的手,阿蛊的手冰凉,却在微微颤抖中,紧紧回握。
“弟子会带阿蛊离开,暗中调查真相。待揪出幕后黑手、清除内患之日,若宗门还愿意接纳,我们自会归来。若不能……”沈砚深吸一口气,“至少,仙蛊道的火种不会熄灭,契约之道的理念不会消亡。”
“你以为你们走得了?”徐长老声音冰冷,“护山大阵已开,宗门上下戒备,你二人如何离开?”
沈砚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符——那是云尘长老私下给他的保命之物,内含一次性的短距离传送阵,可以无视大多数禁制。
“此符可传送至山门外百里处。”沈砚平静地说,“之后的路,弟子自有安排。”
“沈砚!”云尘长老终于开口,眼中满是痛心,“你可知这一走,便是自绝于宗门?纵使日后查明真相,叛逃之罪也难洗刷!”
“弟子知道。”沈砚躬身,向云尘长老,向所有教导过他的师长,深深一礼,“但有些路,明知艰险,也必须走。因为如果连尝试打破困局的人都退缩了,那么困局就真的成了死局。”
他直起身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铃央身上。
铃央持剑而立,剑尖垂地,眼神复杂。她没有说话,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。
“沈师兄,我跟你走。”阿蛊轻声说,琉璃色的眸子重新亮起光芒,“你去哪,我去哪。”
沈砚点头,捏碎玉符。
银白色的传送光芒瞬间包裹两人,空间开始扭曲。
“拦住他们!”有长老怒喝。
但已经晚了。
传送完成的前一瞬,沈砚最后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:
“诸位长老,请保重。也请记住——真正的敌人,从来不在外面,而在那些利用规则作恶的阴影里。待我们归来之日,必是真相大白之时。”
光芒消散,两人身影消失。
议事厅内一片死寂。
许久,徐长老缓缓坐回座位,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。
“发布宗门通缉令。”他疲惫地说,“沈砚、阿蛊,叛逃宗门,罪大恶极。凡能擒回者,赏上品灵石万枚,亲传弟子资格。”
令出,满殿肃然。
但真正执行时,却遇到了微妙的阻力——戒律堂弟子大多被派去追捕王峥,传功堂弟子消极怠工,丹鼎堂、炼器堂更是直接表示不参与内部争斗。
最终,真正动身追捕的,只有以铃央为首的少数激进派。
而此刻,百里之外的一片密林中,传送光芒散去。
沈砚和阿蛊落地,两人都有些踉跄——传送对灵力消耗极大。
“沈师兄,我们现在去哪?”阿蛊脸色苍白,但眼神坚定。
沈砚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——那是他在藏书阁秘藏区偷偷拓印的,标记着几处上古时期蛊师与鬼修合作留下的遗迹。
“去南疆。”他收起地图,望向南方,“去仙蛊道的起源之地,去查清往生盟的真正目的,去找到能证明我们清白的证据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阿蛊:“但这条路会很危险,可能会死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阿蛊摇头,“比起被冤枉而死,我宁愿为真相而死。”
沈砚笑了,那笑容里有疲惫,也有释然。
他最后望了一眼凌霄宗的方向,那里有他修行十年的山门,有教导他的师长,有并肩的同门,也有……必须割舍的过去。
“走吧。”他转身,走入密林深处。
阿蛊紧随其后。
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。
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,一只金色的蝴蝶从沈砚刚才站立处的泥土中钻出,振翅飞向凌霄宗方向——那是金蚕蛊留下的一缕分神,它将飞回蛊灵谷,蛰伏起来,等待主人归来。
更远处,一座山峰之巅,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人静静伫立,兜帽下的阴影中,九只眼睛的图腾若隐若现。
“棋子动了。”低声自语,“很好……沈砚,别让我失望。这场戏,才刚开始。”
风吹过山巅,身影缓缓消散,仿佛从未存在。
只余下一句话,飘散在风中:
“天道之下,皆是变量……说得真好。那么,让我看看,你这个最大的变量,能搅动多少风云吧。”
密林深处,沈砚忽然心有所感,回头望去。
但见层峦叠嶂,云雾缭绕,来路已不可见。
前路,亦未可知。
但他握紧了阿蛊的手,也握紧了怀中的《阴阳契约录》。
变量已出,棋局已乱。
而这,正是破局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