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脚下,两宗弟子早已被山巅的异象惊动。
天衍宗弟子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罗盘、卦简、典籍,涌出殿宇,仰头望向山巅。他们看到那劈开云海的惊天剑气(虽不知是宗主所为),更看到那空中交织辉映的卦象银辉与剑意流光,以及最终成型的、让他们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与亲近的玄元道印。
“那是……什么?我们的卦象旗怎么和凌霄宗的剑旗……”
“好玄妙的图案!我感觉体内的衍天诀运转都快了几分!”
“宗门古籍中似乎有模糊记载……难道传言是真的?我们和凌霄宗……”
凌霄宗弟子们则大多正在剑坪练剑,或被剑冢异动吸引聚集。此刻见到山巅光耀万丈、道印横空,感受到那磅礴无匹却又与自身剑意隐隐相合的浩大意境,一个个握紧了手中长剑,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不解。
“剑旗异动!那道印……既有无上剑意,又有类似天衍宗的推演变化!”
“宗主在山上!这一定是宗主和天衍宗宗主弄出来的!”
“师父曾隐晦提过,我凌霄剑道并非无根之木,似乎与天衍宗有旧……莫非便是如此?”
无论天衍弟子还是凌霄弟子,出身、修炼、理念迥异的三百年隔阂,在这一刻,被空中那辉煌的、同源共生的玄元道印,冲击得摇摇欲坠。许多聪明敏锐的弟子,已经隐约猜到了真相。
山巅之上,玄元道印缓缓旋转,光辉逐渐内敛,但那种同源共生的道韵却深深烙印在了苍梧山的天地灵气之中,也烙印在了下方无数弟子的心中。
凌虚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潮澎湃,转向墨玄子,声音恢复了宗主的沉稳与威严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力量:“墨玄宗主,天象示警,魔剑自鸣,祖师道印重光。此乃天意,亦是祖师遗训召示。三百年的分隔,或许有其历史缘由,但如今,大劫之兆已现,往生盟等邪魔势力蠢蠢欲动,单靠卜算或剑意,早已独木难支。”
他目光如炬,扫过山下隐约可见的两宗景象:“我提议,从即日起,正式启动‘玄元并脉’之仪!天衍、凌霄两宗,解除三百年来除核心禁地外的绝大多数隔离禁令。天衍宗弟子,可依序申请,经考核后,入凌霄宗剑坪、剑阁、悟剑崖等地,选修《凌霄剑典》基础篇及部分实用剑诀,强健体魄,磨砺心志,增护道之勇;凌霄宗弟子,亦可依序申请,经考核后,登天衍宗卦台、藏经阁、观星台等地,修习《先天衍道诀》入门篇及基础卜算、阵法、丹药等辅修之术,开阔眼界,明辨吉凶,长衍道之智。”
墨玄子捻须,眼中精光闪烁,补充道:“不仅如此。两宗设立‘玄元阁’,由你我两宗共同指派长老执掌,负责统筹并脉事宜,处理交流中事务,并选拔两宗中最杰出的弟子,尝试传授……完整的《玄元真经》入门引导。此外,日常宗门任务、外出历练、乃至应对邪魔等事,皆鼓励两宗弟子组队协作,取长补短。”
“同源双脉,分隔三百载,今朝重续。”凌虚声震山巅,远远传开,“非为吞并,实为互补;非为遗忘祖训,实为秉承祖师‘共护玄门’之真意!此非一世之功,或有磨合阵痛,然为应对未来大劫,为宗门传承不绝,为天下苍生安宁,此乃必行之路!”
“善!”墨玄子朗声应和,手中龟甲杖再次顿地,不过此次却是轻快而充满希冀。他抬手,快速掐动一个复杂古老的卦诀。这卦诀并非天衍宗寻常传承,而是历代宗主口口相传的、与启动“两仪混沌阵”深层变化相关的秘法。
与此同时,凌虚也并指成剑,虚空刻画。他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凌厉剑气,而是一种古朴、厚重、带着混沌初开意味的灵力轨迹,与墨玄子的卦诀隐隐呼应。
两人施法,一个引动先天卦象之理,一个调动凌霄剑意之本,却在此刻完美交融。
刹那间,天衍宗的卦象旗与凌霄宗的剑旗再次光芒大放!这一次,旗帜本身并未升空,但两道磅礴的气息——一道是无穷变化、窥探天机的衍道之气,一道是斩破虚妄、一往无前的凌霄剑气——从两面旗帜上冲天而起,于苍梧山巅高空再次交汇!
这一次,不再仅仅是光影交织,而是实实在在的灵力与道韵的融合!两道气息缠绕盘旋,越升越高,最终化作一道直径超过十丈、凝实无比、内蕴无穷卦象剑影流转的恢弘光柱,贯穿天地,上接苍穹清气,下连苍梧地脉!
光柱照亮了苍梧山的每一个角落,驱散了所有残留的迷雾,让两宗弟子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彼此的山门、殿宇、乃至同门的身影。一种血脉相连、同气连枝的奇异感觉,在许多弟子心头滋生。
光柱深处,仿佛有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悠悠传来,又似有无数细碎的剑鸣与卦象推演的微响交织,最终汇成一句清晰而沧桑、仿佛跨越三百年时光的道音,回荡在苍梧山的云海与群峰之间,铭刻在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心神之上:
“衍天之智,斩邪之勇,二者兼得,方为玄元真意。”
道音袅袅,渐次消散。贯通天地的光柱也缓缓收敛,化为漫天光点,如同金色的细雨,融入苍梧山的山川草木、殿宇楼阁之中。山间的灵气似乎变得更加活泼、充盈,且带上了一丝古老的、兼容并包的道韵。
墨玄子与凌虚相视一笑,眼中皆有疲惫,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与对未来的期许。
“第一步,总算迈出去了。”墨玄子道。
“接下来,才是真正的考验。”凌虚望向山下,“如何让弟子们真正接受并适应,如何制定详尽的章程,如何应对可能的内外阻力……尤其是,往生盟等势力,绝不会坐视我们整合力量。”
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墨玄子目光深邃,“既然决定了,便无回头路。至少,我们看到了希望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宗门内,似乎也出现了能理解这‘玄元真意’的苗子。天衍宗那个叫沈砚的小家伙,还有他带来的南疆蛊女,他们的路数,倒是颇有点‘兼得’的意味,虽然走的不是祖师正途,但其理念,未必不能给这陈腐的宗门带来一些新的变化。”
凌虚眉毛一挑:“哦?就是那个在你们内门大比上,闹出不小动静,说什么‘天道是网’的小子?听门下弟子议论,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物。或许,这‘玄元并脉’的契机,也能让他们找到更适合的位置。”
两位宗主又低声商议了片刻,定下了后续事宜的大致框架,便各自化作流光,返回本宗,准备召集长老,宣布这石破天惊的决定,并着手推进“玄元并脉”的浩大工程。
苍梧山巅,重归云雾缭绕,但那云雾已不再是为了分隔,而是如同温柔的纱帐,笼罩着这座即将迎来新生、走向融合的古老仙门。
山脚下,两宗弟子仍旧沉浸在那惊天异象与道音洗礼的震撼中。他们抬头望着已然恢复平静却似乎与以往不同的天空,望着对面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宗门,心中百感交集。困惑、怀疑、抵触、好奇、期待、隐隐的激动……种种情绪交织。
但他们都知道,从今天起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天衍与凌霄,这对分离了三百年的兄弟,在祖师的召唤与现实的逼迫下,终于再次携手,踏上了“同源双脉,殊途同归”的漫漫征程。而这条路的尽头,是应对即将到来的浩劫,亦是追寻祖师当年那融汇百家、直达本源的“玄元真意”。
未来,注定波澜壮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