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劫大阵的光柱刺破云霄,将边境的血色天幕撕开一道惨白的口子。那光柱并非寻常仙力凝聚的澄澈,而是裹挟着亿万星辰碎屑的厚重金芒,自阵眼深处扶摇直上,硬生生在邪魔掀起的血雾瘴气里,劈出一片清明。可即便如此,天幕之上依旧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,裂痕深处,是邪魔巢穴翻涌的墨色浊气,每一次浊气的涌动,都让光柱微微震颤,仿佛下一刻便会崩碎。
大阵之外,邪魔的嘶吼声如同潮水般拍打着阵壁,那声音并非来自口舌,而是源自神魂深处的怨念与贪婪,化作实质的音波,一波波撞在光罩之上。每一次撞击都让阵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,震得周遭的山石簌簌滚落,露出下方被血渍浸透的焦黑土地。土地上,散落着修士的断剑与邪魔的残肢,暗红色的血液与墨色的邪气相融,汇成一道道蜿蜒的溪流,朝着阵眼的方向缓缓流淌,却在触及阵纹的刹那,被金芒蒸发成缕缕青烟。
云尘长老的身影悬停在大阵中央的祭台之上,他的须发早已被邪魔的煞气染成灰白,道袍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口,露出底下结痂的伤口。此刻,他正双手结印,将毕生仙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阵眼,声音带着灵力的震颤,穿透喧嚣的厮杀声,在沈砚、苏清瑶、铃央、阿蛊四人耳畔炸开:“东南西北四象阵眼,乃大阵之根基!邪魔主力必会全力强攻,尔等四人,需死守十二个时辰,直至联军主力回援!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时,云尘长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,血珠溅在祭台的阵纹上,瞬间化作金色的符文,融入光柱之中。他的身形晃了晃,气息陡然衰败下去,却依旧强撑着,目光灼灼地看向四人:“此阵关乎仙界亿万生灵,守得住,便是生机;守不住,便是炼狱!老夫在此,为尔等护法!”
沈砚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,那是方才与邪魔先锋厮杀时留下的。他的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粘稠,眉头却连皱都未曾皱一下,只是抬眼望向悬停在半空中的阵图。那阵图是用上古异兽的兽皮制成,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青光,上面以朱砂绘着四象阵眼的方位——东方青龙,属木,主生机;南方朱雀,属火,主杀伐;西方白虎,属金,主锐利;北方玄武,属水,主守御。不对,沈砚的目光微微一凝,指尖在阵图上轻轻一点,阵图便顺着他的力道旋转起来,最终停在一个全新的方位。
“长老,四象阵眼的方位,需按五行生克调整。”沈砚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即便远处的邪魔已经冲破了第一道防线,腥风裹挟着血雾扑面而来,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刀,“西南方位,乃坤地之位,水土交融,最适合玄武阵眼扎根;东方震位,木气最盛,对应青龙;南方离位,火气蒸腾,契合朱雀;北方坎位,金气凛冽,正是白虎阵眼的绝佳之所。如此排布,方能借天地之势,稳固大阵根基。”
云尘长老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点了点头:“沈砚此言有理,是老夫思虑不周。尔等四人,即刻各归其位!”
沈砚的目光扫过阵图,最终落在西南方位的玄武阵眼上。那里的阵纹泛着厚重的土黄色光晕,光晕之中,隐隐有龟蛇交缠的虚影盘旋,阵眼下方,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地脉,地脉中涌动的水土之力,正是玄武阵眼的力量源泉。而这股力量,恰好与阿蛊的金蚕蛊的共生之力同源——金蚕蛊以水土为巢,以生灵精气为食,既能扎根大地汲取力量,又能以蛊丝编织天罗地网,正是守御阵眼的最佳人选。
“阿蛊,西南玄武眼归你。”沈砚迈步走到阿蛊面前,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背上。
阿蛊攥紧了手中的金蚕蛊王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那蛊王通体金黄,如同用融化的黄金浇铸而成,此刻正蜷缩在她的掌心,微微颤动着,似乎在畏惧周遭浓郁的煞气。她抬眼看向沈砚,眼底带着一丝紧张,声音细若蚊蚋:“玄武眼是守御核心,邪魔肯定会先攻这里……我怕……”
她的话音未落,一阵更加剧烈的嘶吼声便从远方传来。只见邪魔大军的阵前,一头体型如山的巨邪魔缓缓站起身来,它的身躯覆盖着坚硬的黑色甲壳,甲壳上布满了狰狞的骨刺,头颅上生着七只猩红的眼睛,每只眼睛里都燃烧着嗜血的火焰。它抬起巨爪,朝着玄武阵眼的方向狠狠一拍,一道墨色的邪光便破空而来,撞在大阵的光罩上,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。
光罩剧烈震颤,西南方位的阵纹瞬间黯淡了几分,阿蛊的身子跟着晃了晃,脸色变得更加苍白。
“怕就会死。”沈砚打断她的话,语气算不上温和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他迈步走到阿蛊面前,抬手将一道契约符文打入她的眉心。那符文是用阴阳契约录上的本源之力凝聚而成,呈黑白二色,入眉的刹那,便化作一道暖流,顺着阿蛊的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。符文闪烁间,将她与玄武阵眼的阵纹牢牢绑定,阿蛊清晰地感觉到,一股厚重的水土之力从阵眼涌入体内,与掌心的金蚕蛊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。
“天道之下,万物皆有其价。”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他的目光掠过阿蛊苍白的脸颊,望向远方翻涌的邪魔大军,“灭世大劫,不过是天道在清理无用的‘坏账’——那些无法为天地提供价值,反而消耗天地本源的存在,终将被天道舍弃。”
他的指尖落在阿蛊的肩头,力道不轻不重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:“成为优质资产,才能不被天道舍弃。”
阿蛊一怔,抬头望向沈砚。她的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恐惧,却更多的是迷茫。她自小在苗疆长大,所学的蛊术,不过是用来守护族人,从未想过什么“天道”,什么“价值”。在她看来,守御阵眼,不过是因为沈砚让她守,她便守。可此刻,沈砚的话,却像一把钥匙,撬开了她认知的大门。
“玄武阵眼的守御之力,与你金蚕蛊的共生之力同源。”沈砚察觉到她的迷茫,耐心解释道。他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阵眼光柱,落在那龟蛇交缠的虚影上,“你以蛊群扎根阵眼,蛊群借阵眼仙力滋养,实力会成倍增长;而阵眼借蛊群的共生之网,能将防御范围扩大十倍不止。这不是单方面的付出,而是一场与天道的交易——你拿出你的蛊群,天道拿出它的地脉之力,彼此交换,各取所需。”
“可这场交易,需要我赌上性命。”阿蛊的声音微微发颤,她能感受到,那来自域外邪魔的威压,正在成倍地增长。巨邪魔的身后,越来越多的邪魔汇聚而来,它们的身形各异,有的生着翅膀,有的长着利爪,有的甚至没有固定的形态,只是一团团翻滚的浊气,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。
“赌上性命,才能换来生机。”沈砚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,他抬手,将阴阳契约录的一角展开。那契约录不知何时,已经变得足有三丈长,上面密密麻麻的契约符文闪烁着黑白二色的光芒,每一道符文,都代表着一场他缔结的契约——与凡人的契约,与妖兽的契约,与灵植的契约,甚至与阴魂的契约。这些契约,此刻都在微微发亮,仿佛在响应他的召唤。
“我已在你身上种下子母契约,若你遇险,我会第一时间感知。”沈砚的指尖在契约录上轻轻一划,一道黑色的符文便飞射而出,融入阿蛊的眉心,与之前的白色符文交缠在一起,“但记住,依赖他人的救援,是最愚蠢的行为。契约能给你兜底,却不能替你战斗。你要让自己变得足够‘值钱’,值钱到天道都舍不得让你陨落,值钱到邪魔都不敢轻易对你出手。”
阿蛊看着沈砚眼中的坚定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金蚕蛊王。蛊王似乎听懂了两人的对话,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,吐出一缕金色的蛊丝。那蛊丝细若游丝,却带着一股坚韧的力量,迅速缠上了玄武阵眼的阵纹。刹那间,阵纹上的土黄色光晕陡然亮起,龟蛇虚影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,一股磅礴的守御之力,顺着蛊丝,涌入阿蛊的体内。
她能感觉到,自己的丹田之中,蛊群正在疯狂地涌动。那些平日里需要她耗费心血喂养的蛊虫,此刻正贪婪地汲取着阵眼的仙力,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。金蚕蛊王的身躯,更是从寸许长,涨到了一尺有余,它的身上,浮现出一道道玄奥的纹路,与阵纹遥相呼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