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向诸位长老:“弟子建议，在契约中增加第七条:危机研究契约。当出现疑似与蛊术相关的威胁时，宗门可授权阿蛊进行针对性研究，以开发克制之法。所有研究过程同样全程监控，成果归宗门所有。”
这一条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。
至此，整个契约体系形成了一个完美闭环:平时严格约束以防万一，危机时灵活授权以应对威胁，平时贡献以证明价值，危机时出力以换取保护。
徐长老缓缓站起身，走到沈砚面前，深深看了他一眼:“沈砚，这份方案，是你独自完成的？”
“是弟子与阿蛊师妹商讨后拟定，期间也请教了云尘长老与苏师姐。”沈砚如实回答。
徐长老点点头，转身面向众长老:“诸位，我以为沈砚此议可行。以契约束取代单纯禁闭，既保全宗门安全，又给新人证明之机，更彰显我凌霄宗海纳百川的气度。诸位意下如何？”
传功堂李长老第一个表态:“我赞同。此法比简单禁闭高明百倍。”
云尘长老也点头:“可行。”
其他长老逐一表态，最终，十二位长老中，九位赞同，两位弃权，仅一位坚持要严惩——但已无碍大局。
“既如此，决议通过。”徐长老宣布，“三日后，于祭天台举行天道誓约仪式。契约细节由戒律堂、传功堂、沈砚、阿蛊四方共同完善。在此期间，阿蛊暂居蛊灵谷，不得外出。”
尘埃落定。
众人散去时，铃央走到沈砚面前，冷冷道:“你很会说话。但契约再完美，也防不住人心诡谲。你好自为之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离去，背影依然决绝。
苏清瑶走过来，轻声道:“沈师弟，你今日……让我刮目相看。这份契约方案，比之前那个‘协作试点’更加成熟。或许，我们可以将其推广。”
沈砚苦笑:“师姐谬赞了。只是被逼到绝路，不得不绞尽脑汁罢了。”
他看向阿蛊，阿蛊也正看着他，眼中满是感激与坚定。
“走吧，去蛊灵谷。”沈砚说，“我们还有很多细节要完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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蛊灵谷位于凌霄宗后山一处僻静山谷，三面环山，只有一条小径进出。此刻谷口已升起淡蓝色光幕，那是戒律堂布下的监守阵法。
谷内面积不大，约百亩见方，但灵气充沛，草木葱茏。中央有一汪清泉，泉水边已建起几间竹屋，简单却整洁。
沈砚与阿蛊在泉边石凳上坐下。
“对不起，沈师兄。”阿蛊低着头，“又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沈砚摇头，“对方明显是针对仙蛊道而来。北荒的控魔蛊、祭坛符文，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。”
“会是谁呢？”阿蛊困惑，“我在南疆时，从未与人结仇……”
沈砚沉思片刻:“未必是私仇。或许，是有人不愿看到仙蛊道融入凌霄宗，不愿看到宗门多一份应对危机的能力。”
他想起藏书阁中那些记载，上古时期，蛊师与鬼修合作对抗魔道时，也曾遭遇过类似污蔑与打压。历史似乎在重演。
“对了，沈师兄。”阿蛊想起什么，“这三日你闭关完善方案时，金蚕蛊又有异动。”
她取出玉瓮，打开一道缝隙。金蚕趴在瓮底，周身光焰明灭不定，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。
沈砚掌心金蚕印记同时发热。他闭目感应，脑海中浮现出破碎的画面:黑暗的地下洞穴，无数虫卵在蠕动；祭坛上，一个黑袍人正在刻画符文；还有……一具棺椁，棺盖上刻着九只眼睛的图腾。
“这是……金蚕感应到的？”沈砚睁开眼，神色凝重。
阿蛊点头:“金儿对恶意和阴谋特别敏感。这些画面，应该是它从天地间的‘恶意涟漪’中捕捉到的片段。那个九眼图腾，我在南疆古籍中见过——是‘往生盟’的标志。”
“往生盟？”
“一个古老的秘密组织，据说成员包括鬼修、巫祝、以及……堕落的蛊师。”阿蛊声音发颤，“他们崇拜死亡与轮回，认为唯有打破现有秩序，才能迎来‘真正的往生’。在南疆，他们策划过多次血祭事件。”
沈砚心念电转。
北荒控魔蛊、往生盟、针对仙蛊道的阴谋……这些线索逐渐串成一条线。
“看来，我们的对手不简单。”沈砚站起身，望向谷外，“不过没关系，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。当务之急，是完善契约，让你在宗门内站稳脚跟。”
他取出玉简，开始与阿蛊逐条推敲契约细节。
这一谈，就是整整一天一夜。
当晨光再次洒落蛊灵谷时，一份长达三万字的《仙蛊道约束与协作契约》最终定稿。这份契约详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，从蛊虫培育的每个步骤，到研究成果的分配比例，再到危机时的响应流程，无所不包。
但它也公平到无可挑剔——既给了宗门最大程度的安全保障，也给了阿蛊最大限度的自由空间。
三日后，祭天台。
这是一处位于凌霄宗最高峰的平台，平日只有重大仪式才会启用。此刻，平台中央已刻画好复杂的天道符文，十二位长老环坐四周，上百名核心弟子在远处观礼。
阿蛊一身素白短裙，赤足走上符文中央。她手中捧着契约玉简，神色庄严。
徐长老主持仪式:“天道在上，凌霄为证。弟子阿蛊，今立誓约，永不培育、使用邪恶蛊术，永不以蛊术害人，永远忠于宗门……如有违背，天雷殛之，神魂俱灭。”
阿蛊一字一句重复誓词，每念一句，天道符文中就亮起一道金光。当她念完最后一句时，所有金光冲天而起，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契约符文，然后一分为二，一半没入阿蛊眉心，一半没入祭天台下的灵脉之中。
天道誓约，成立。
从此，阿蛊若违反誓言，不等宗门惩罚，天道就会降下雷劫。
仪式结束后，沈砚将完整的契约副本分发给各位长老，同时宣布:“从今日起，仙蛊道正式开启‘道法协作试点’。首批合作项目包括:为剑修提供‘养剑蛊’辅助飞剑温养，为丹修提供‘试药蛊’测试新丹安全性，为阵修提供‘地脉蛊’探查灵脉节点。所有项目均按契约执行，欢迎各位同门监督。”
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，更多的是窃窃私语。
但沈砚不在意。他知道，改变需要时间，信任需要积累。而今天这份契约，就是第一块基石。
离开祭天台时，苏清瑶追上来，递给沈砚一枚传讯玉符:“北荒那边有新的发现。两位长老在祭坛下挖掘出一具棺椁，棺盖上……刻着九只眼睛。”
沈砚瞳孔一缩。
“棺椁是空的，但残留的气息显示，里面曾经躺着的，至少是元婴级的存在。”苏清瑶声音低沉，“更诡异的是，棺椁内部的符文，与蛊术无关，而是……鬼修一脉的‘养尸纹’。”
蛊术与鬼修，再次同时出现。
沈砚握紧玉符，望向北方天空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但他已不再焦虑，因为他手中，已经握住了对抗风雨的工具——不是剑，不是法，而是那套将彼此利益锁死的契约体系。
以及，身边这些愿意与他并肩作战的人。
“师姐。”沈砚忽然开口，“我想在契约体系中，增加一个‘危机情报共享’条款。往后若有类似北荒的异常事件，各堂口应第一时间互通信息。”
苏清瑶点头:“好提议。我会在下次长老会议上提出。”
两人并肩走下祭天台。
身后，阿蛊正在与几位感兴趣的剑修弟子交谈，讲解养剑蛊的原理。她神情专注，琉璃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远处，铃央抱剑立于山崖边，冷冷看着这一幕，最终转身，化作剑光离去。
变革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。
而前方，还有更多挑战在等待。
但沈砚相信，只要守住那条底线——用契约代替盲目的信任，用制度保障彼此的权益——那么无论风雨多大，他们总能找到前行的路。
因为文明的第一美德是生存。
而生存的第一智慧，就是学会与不同的人、不同的力量、甚至不同的危险，建立稳固而公平的契约。
这条路很长，但他们已经起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