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可·勒梅的巴黎住所内,保险柜的门打开后。
一枚暗红色的晶体悬浮在半空中,缓缓自转。
它的大小恰好能握于掌心,表面流淌着微光,那是炼金术终极成就的具象,也是跨越六个世纪时光的沉默见证。
魔法石。
点石成金,长生不死。
此刻就在这间光线柔和的会客厅里,在距伊莎·希尔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静静旋转。
伊莎的视线在那枚晶体上停留了片刻。
她能感觉到那东西散发出的魔力波动,与默默然那种躁动不安的黑暗,或是她体内契约那种冰冷侵蚀的诅咒,都截然不同。
然后她移开了目光。
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,是坐在壁炉边的佩雷纳尔·勒梅。
这位活了六百多年的女士此刻正微微倾身,用一把小巧的银钳拨弄着壁炉中的薪柴。火焰跃动的光芒映在她沉静的侧脸上,那动作从容不迫。
伊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性。
不,或许更准确地说,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、无论男女。
佩雷纳尔坐在那里,就像那座壁炉、那面石墙、成为环境的一部分。
这种气质让伊莎感到陌生,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,她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看过类似的感觉,却找不到一点点相关的记忆。
在她所知的希尔家族历史里,女性总是与某种“代价”绑定:为家族延续牺牲婚姻自由,为维护契约耗尽生命,为守护秘密背负孤独。
她们的存在美丽却易碎,被摆放在既定的位置,履行既定的职责。
但佩雷纳尔·勒梅不是。
她与尼可并肩共度六个世纪,不是“依附”,不是“陪伴”,是真正的“并肩”、共同“承担秘密”、“分享长生”。
“它很美,不是吗?”
尼可的声音将伊莎的思绪拉回。
老人站在打开的保险柜旁,目光落在旋转的魔法石上,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慈爱的欣赏,仿佛在注视自己的孩子。
“但也只是件造物。”他补充道,轻轻关上了柜门,魔法石的光芒被隔绝。“造物终有局限。它能让金属变化,能延展生命的长度,却无法赋予生命真正的‘重量’。”
伊莎微微颔首,表示理解。
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佩雷纳尔。
这一次,佩雷纳尔抬起了头。
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。
佩雷纳尔显然注意到了伊莎之前的注视。但她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情,只是极轻微地弯了弯眼角,似乎在表示:我注意到你在观察我,而我不介意。
然后她重新低下头,继续照料壁炉里的火焰。
这个细微的互动被阿不思·邓布利多尽收眼底。
他坐在伊莎侧对面的扶手椅里,他原以为,当魔法石真正呈现在眼前时,伊莎会表现出更强烈的反应,毕竟那是可能破解她身上致命诅咒的最直接希望。
但伊莎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。
她对魔法石的兴趣似乎只停留在“确认其存在”,反倒是佩雷纳尔·勒梅这个人,这个活了六百多年、与伴侣共同守护秘密的女性,牢牢抓住了伊莎的注意力。
为什么?
阿不思的指尖微微摩挲着椅臂上粗糙的织物纹路,一个在全是“交易”、“代价”和“同盟”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,第一次亲眼见到“持久的、平等的、温暖的共生关系”时,那种无法掩饰的探究与触动。
那么,佩雷纳尔对伊莎的吸引力,会不会正源于这种缺失。
但更深层的呢?
“阿不思?”
尼可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的沉思。炼金术士已经坐回自己的座位,正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。
“你看起来心事重重。”尼可温和地说,
阿不思缓缓吐出一口气,将那些关于伊莎的思绪暂时压下,他的目光看向尼可,“我们此行的目的。尼可,你在信中提到,你已决定处置魔法石。”
尼可点了点头:“是的。佩雷纳尔和我已经活了太久。久到我们开始思考,永生究竟是一种恩赐,还是另一种形态的囚禁。”
壁炉边,佩雷纳尔轻轻放下了银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