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不思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,他尽可能不让自己转动的目光落在伊莎身上,但未来,伊莎可能会知道“那个答案”?
那个困扰了他一生、让他夜不能寐的梦魇:到底是谁的咒语,击中了阿利安娜?
阿不思不会因对未知的恐惧而去扭曲命运。
但是,将如此沉重、如此私密的过往,完全袒露在另一个人面前?
仅仅是想象这个场景,就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抗拒。
* * *
伊莎离开霍格沃茨的第一天夜里,默默然突然“意识”到一件事:不仅伊莎不在这里,连阿不思·邓布利多也不在校长室。
这认知让它泛起一丝不满的波动。
于是它飘出地窖,熟门熟路地去找眼下最能排解这情绪的对象:皮皮鬼。
那一夜,城堡走廊里响彻皮皮鬼变了调的尖叫与呜咽。
等西弗勒斯循着动静找到他们时,只见默默然正用雾状的“身体”将皮皮鬼裹成一团,像玩弄一团破布般上下晃荡。
皮皮鬼眼泪鼻涕糊了满脸(如果幽灵真有眼泪的话),一见到黑袍翻卷的魔药教授,像见到救星般嘶声哭喊:“我错了!我再也不乱说话了!斯内普教授救命!”
话音未落,默默然似是玩够了,雾团一松。
皮皮鬼连滚带爬地穿过墙壁,哭嚎着逃出了城堡,连句狠话都没撂下。
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慢悠悠飘回自己身边的黑暗。
默默然蹭了蹭他的袖口,传递来一丝近似“得意”的情绪。
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转身朝地窖走去,默默然跟在他身后,趴在他的袍子上。
没想到第二天,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。
差点没头的尼克、胖修士和其他几个常驻幽灵,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昨夜的事(或许皮皮鬼逃出去后大肆哭诉了一番),竟陆续出现在地窖附近,隔着门板或墙壁,朝里面张望,如果一团雾也能被“张望”的话。
最后是尼克鼓起勇气(不愧是格兰芬多的幽灵,门外传来这样的赞许),飘进魔药办公室,对着正在批改论文的西弗勒斯彬彬有礼地欠身:“斯内普教授,我们听说,您收留了一位特别的‘小朋友’?”
西弗勒斯笔尖一顿,抬起眼。
尼克连忙摆手:“我们没有恶意!只是皮皮鬼平时没少欺负幽灵,大家都对您那位‘幽灵小朋友’很感兴趣!”
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慈爱的神情(尽管搭配他脖子上那道可怕的切口显得有些诡异):“所以我们都觉得,这孩子昨天的行为格外有勇气。就是他看起来似乎灰扑扑的,要不要我们帮忙,给它‘洗个澡’?或者带着玩一玩。”
西弗勒斯沉默了足足十秒,他大概理解了幽灵们的意思,他们将默默然识别成某种可以变形的幽灵。
“……不必。”西弗勒斯终于开口,声音比平时更低沉,“它很好。”
尼克有些遗憾,但还是礼貌地告辞了。
然而,“洗澡”这个概念,似乎被默默然听进去了。
当天下午,西弗勒斯正在处理一锅即将完成的缓和剂,转身去取称量好的月长石粉时,听见身后传来“咕嘟”一声轻响。
他回过头,看见默默然整个儿浸在了那锅清澈的药液里,雾状的身体在液体中缓缓舒展、起伏,边缘还惬意地冒出一串细小的气泡。
西弗勒斯:“……”
他快步上前,用漏勺(对,魔药办公室里备有各种尺寸的漏勺)将默默然捞了出来。
雾团湿漉漉地滴着药水,那锅缓和剂自然是不能要了。
但这只是开始。
默默然似乎爱上了“泡澡”。
它不再满足于坩埚,一个下午开始寻找一切盛有液体的容器:洗手池、水杯(幸好西弗勒斯从不把杯子留在外面)、甚至某次试图钻进一瓶正在陈化的独角兽血精华里(被西弗勒斯及时制止)。
最让西弗勒斯无言以对的是,默默然在每次“泡澡”后,总会飘到他头顶,雾状的末端轻轻拂过他的发丝,仿佛在模仿冲洗的动作。
西弗勒斯不得不频繁使用干燥咒,这让他的头发因为过于干燥而乱翘。
他试图用严肃的语气告诫默默然:“不行。”
默默然会蹭蹭他的脖颈,然后下次照旧。
西弗勒斯忽然想起,伊莎现在一定不知道,她留下的这个‘麻烦’,正如何理直气壮地入侵他的生活、打乱他的习惯。
“快点回来吧。”西弗勒斯心想,已经过去两天了。
最终,他抬起手,用力的带有些惩罚性的揉捏了下肩上那团雾,而默默然非但不躲,反而更紧地蹭了蹭他的脖颈,传来一阵冰凉的、依恋的触感。
那触感痒痒的,带着她独有的魔力气息。
西弗勒斯感觉到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,一个短暂的笑容,在他苍白的脸上漾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