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艰难地，却字字诛心地，抛出了第一个问题。
没等季凛回答，或者说，他根本不需要季凛回答，紧接着便是第二问，如同连环弩箭，直射靶心：
“您……能否代表……联邦军事高等法院……进行终审裁决，判定……《omega特别保护法》……自始无效？”
两个问题，如同两把烧红的匕首，精准地刺入了季凛那套“力量即规则”逻辑的核心要害。
“如果……不能。”江灼猛地吸了一口气，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，将那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般，掷向那张冰封的王座：
“那么，您此刻的行为……就是违宪！
并且……根据《联邦刑法》修正案第三章，涉嫌……滥用职权罪、非法侵入公民住所罪、侵犯omega权益罪……多项刑事指控！”
“轰——！”
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季凛的精神领域内炸开了！
他周身那原本就极不稳定的sss级信息素，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库，骤然失控般爆裂开来！
冰冷的狂风以他为中心席卷整个房间，墙壁上的金属饰板发出刺耳的扭曲声，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管明灭闪烁，最终“噼啪”几声，接连爆裂，碎片四溅！
房间内的温度瞬间骤降了十几度，空气中凝结出肉眼可见的冰晶粉尘！
“你——找死！”那名年轻的alpha副官终于忍不住，脸色煞白地厉声喝道，同时下意识地向前半步，试图阻止江灼这在他看来纯粹是自取灭亡的言行。
然而，季凛却猛地抬手，动作快如闪电，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将那名副官牢牢禁锢在原地，连声音都无法发出。
他的目光，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江灼的脸。
那其中翻涌的情绪已经复杂到了极致——被蝼蚁挑衅的暴怒，对“异常”近乎痴迷的探究，规则被正面挑战的震动，
以及……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仿佛坚冰被凿开第一道裂缝时产生的……异样感。
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……存在。
是的，存在。他已经无法简单地用“omega”来定义眼前这个人。
无视基因层级的绝对压制。
无视权势地位的天然鸿沟。
用他最不屑一顾的、属于弱者编织的规则之网，反过来对他进行审判？
这感觉……陌生，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……刺激。
“牙尖嘴利。”季凛最终吐出的四个字，冰冷依旧，但那冰层之下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、重组。
他周身的狂暴信息素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，虽然依旧充斥着房间，但那毁灭性的冲击力却收敛了许多。“你的信息素异常，与这份……‘伶牙俐齿’，有关？”
他终于将偏离的焦点，重新拉回到了最初的“异常”上，但语气和其中的意味，已然天差地别。
江灼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压力如同退潮般减弱，身体一软，几乎瘫倒在床上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，眼前金星乱冒。
但他知道，他成功了。
他用对方体系内的“最高规则”——宪法与法律，作为盾牌与利刃，在这位力量至上的alpha之王面前，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喘息之隙。
“我的言论，”江灼的声音虚弱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，他继续巩固着这来之不易的阵地，
“基于《基本人权宪章》赋予……每个联邦公民的……言论自由与控诉权。
而我的信息素状态……属于受《个人信息保护法》和《医疗伦理法》……严格保护的，个人隐私及医疗数据。
未经我本人……或法定代理人明确授权，任何机构或个人……包括您，季凛上将，无权……强制获取或要求解释。”
他再次，精准地，将自己塞进了法律的保护壳内。力量不足时，规则便是最好的铠甲与城池。
季凛盯着他，那双冰川般的眼眸中，光芒闪烁不定。半晌，他嘴角扯动，勾起了一抹极其冰冷、近乎残酷的弧度。
“很好。”
他吐出两个字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，亦或是某种更加复杂的情绪。
随即，他彻底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信息素领域。
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，江灼瘫软在床，贪婪地呼吸着虽然依旧冰冷但至少不再充满攻击性的空气，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。
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剧烈对抗后的精神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。
季凛不再看他，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规则对抗从未发生。
他转身，对身后噤若寒蝉的副官们冷冷吩咐，声音恢复了惯常的、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通知安德森。这个omega，我带走了。”
“上将！”为首的副官脸色一变，急忙上前一步，压低声音，
“这……这不符合程序！保障中心方面需要走交接流程，议会那边的观察员也一直在关注这里的情况，我们没有任何合法手续就这样带人走，恐怕……”
“程序？手续？”季凛侧过头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锋利的军刺，瞬间刺穿了副官所有的辩解，“我说了，带走。”
绝对的权势，再次碾压了繁琐的规则。
然后，他回身，最后看了江灼一眼。那目光深邃，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，烙印在某种无形的名单之上。
“我给你一个‘解释’的机会。”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响，“在我的地方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，迈着那双仿佛能踏碎星辰的军靴，转身离去，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，渐行渐远。
几名副官面面相觑，最终，还是那名为首的副官硬着头皮走上前，对仍在艰难平复呼吸的江灼，用一种混合着残余震惊与强制镇定的公式化语气说道：“江灼先生，请配合我们的工作，准备转移。”
江灼靠在床头，闭上眼睛，全力运转着那微弱却坚韧的秩序道基，修复着身体因对抗而造成的细微损伤，同时平复着激荡的心神。
带走？
去季凛的“地方”？
这无疑是从一个规则相对明确、至少表面维持着“保护”姿态的牢笼，主动跳入一个由绝对力量主宰、规则模糊、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。
但，危机往往与机遇并存。这同样是一个绝佳的机会。
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、剖析、甚至……从根本上“矫正”这个集abo世界扭曲规则于大成的“终极反派”的机会。
他感受着体内那丝因成功运用“法律规则”进行极限对抗而愈发凝练、活跃的秩序之力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眼眸深处，是古井无波的平静，以及在那平静之下，汹涌澎湃的、足以燎原的星火。
龙潭虎穴，深渊王座？
他携异界秩序而来，注定要在这片被本能统治的星海，刻下属于理性与公理的烙印。
（第七十三章 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