仓库里死一般寂静。
所有囚犯都瞪大了眼睛，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喘息、眼神茫然的泰格，又看看那个瘦削却挺拔的“零”。
刚才那一幕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——不是靠蛮力，不是靠速度，而是一种……他们说不清的、精妙到可怕的控制力。
维克多阴冷的眼睛眯了起来，他注意到江灼刚才动作中那些微小的细节：
那精准的时机把握，那对人体弱点的了解，还有那种面对危险时近乎本能的冷静……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机械师该有的素质。
江灼不再看泰格，转向众人，按下了手中的投影装置开关。一幅用简单线条勾勒的仓库改造草图投射在墙壁上。
“这是我们的第一阶段目标：在三十天内，将这个仓库改造成一个具备基础分类、破碎、压缩功能的资源处理站。”
江灼用一根捡来的金属棍指着投影，“区域划分明确：a区原料堆放，b区人工分拣，c区机械破碎，d区压缩成型，e区成品暂存。”
他开始详细讲解每个区域的功能、所需的改造工作、以及大致的时间节点。
他的语言简练精准，逻辑清晰，完全不像是在给一群囚犯布置任务，更像是在指挥一支专业工程队。
“……初步估算，改造完成后，每日可处理约五吨混合垃圾，金属回收率预计达到40%，有机质可制备为初级堆肥。
这能减少监狱15%的垃圾清运费用，产出的金属块可用于修补设施，堆肥可用于试验田。”
囚犯们听得云里雾里，但那些具体的数字、清晰的步骤，还有江灼语气中那种理所当然的“这事一定能成”的自信，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——这个人，好像真的在认真规划一个项目，而不是在胡闹。
“现在，分组。”江灼调出另一张名单，
“泰格、罗根、哈克……你们六人，负责结构拆除与重物搬运，组长泰格。
维克多、斯通、费舍……你们五人，负责能源管线布置与设备电路改造，组长维克多。
昆汀、戴维、马库斯……你们四人，负责工具管理与进度协调，组长昆汀。
剩余五人，跟我进行详细施工图绘制和材料核算。”
他看向昆汀，补充了一句：“昆汀组长，你的工作是确保工具完好、材料到位，并记录每个人的工作状态和……思想动态。每天收工前向我汇报。”
昆汀嘴角抽搐了一下——让他这个擅长背后捅刀子的去当“工具管理员”和“思想观察员”？这简直是羞辱！
但他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没起来的泰格，又看了看江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，到嘴边的嘲讽咽了回去，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：“……明白。”
“最后，宣布项目组纪律。”江灼的表情严肃起来，
“第一，绝对服从工作指令；
第二，严禁私斗、破坏工具、偷盗材料；
第三，每日工作结束后进行一小时技能学习与总结；
第四，表现优异者，可申请改善伙食或增加放风时间——这条我已经向典狱长申请，原则上同意。”
第三条让人皱眉，第四条却让一些囚犯眼中闪过微光。在“深渊”，一点点额外的优待都足以让人拼命。
“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觉得这是胡闹，觉得我在做梦。”江灼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，这一次，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，
“但我想告诉你们：你们被判的是监禁，不是死刑。你们的生命还有时间，这些时间可以用来继续腐烂，也可以用来做点不一样的事——哪怕只是把一堆垃圾变成有用的东西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提高了几分：
“我不在乎你们过去是谁，犯过什么罪。在这个项目里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：建设者。
用你们的双手，证明你们除了破坏和毁灭，还能创造和改变。现在，各组组长带人熟悉自己的责任区域，一小时后，我要看到详细的施工难点报告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理会众人复杂的目光，转身走向那堆废墟，开始仔细勘察。
狱警看着这一切，目瞪口呆地按下了对讲机：“典狱长……他们，他们真的开始分组干活了……那个零，他……”
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，传来戈尔低沉的声音：“继续观察，不要干涉。”
仓库里，二十个凶名在外的囚犯，在短暂的茫然和躁动后，竟然真的在各组组长——尽管这些组长自己也莫名其妙——的带领下，开始笨拙地划分区域、清点工具、讨论起那些他们半懂不懂的图纸。
泰格闷声不响地扛起一根锈蚀的钢梁，走向指定的堆放点。
维克多蹲在废弃的配电箱前，阴郁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专注，手指无意识地描绘着线路走向。
昆汀拿着江灼给的简陋清单，一边清点着寥寥无几的工具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每个人的表情，大脑飞速运转——这个“零”，到底想干什么？他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？
江灼蹲在角落，用捡来的金属片在地面上勾画更详细的草图。
系统在他脑海中提供着数据支持，同时汇报着监控情况：
【宿主，戈尔正在通过三个隐蔽摄像头观察这里。囚犯们的初始服从度评估为‘被迫且怀疑’，但已开始执行基础指令。】
“很好。”江灼在意识中回应，“千里之行，始于足下。先让他们‘动起来’，习惯被组织、被指挥的状态。思想改造的前提，是行为模式的改变。”
他抬头，看着仓库里那些或笨拙、或敷衍、或认真起来的忙碌身影，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。
“就从这间破仓库开始，我要让‘劳动’、‘纪律’、‘创造’这些词，重新刻进这群被世界抛弃的人的骨头里。”
“深渊”的第一缕异样光芒，在这个弥漫着铁锈和绝望气息的早晨，悄然点亮。
---
（第一百九十五章 完）
